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楼诚】归路许多长 10

我是一个没有坑的人,骄傲


【十幸难时人皆散,回首犹望他】

明楼左手提着一个藏青色的大布袋子,右手臂弯里勾着明诚的手臂。两人头发花白却是梳得光滑齐整半点不乱,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硬挺蓝布衬衣手挽着手往街口的菜市场去。

明诚在他耳边循环播放:不要都捡熟透了的番茄,来不及吃会放坏掉的,熟的要,生一点的也要,这样等熟透吃完了,青的也放熟了。

明楼伸手拍了拍明诚的小臂:“知道啦,你检查通过了我再往袋子里放,你不点头的我们都不要。”

明诚把手抽回来,甩开手走跟明楼隔开距离:“买个番茄都不会。”

“阿诚,慢点。”明楼追上去,“这不是说明,我离了你不行嘛。”

“老不正经。”明诚步子迈得越发大,低着头直往前冲,走了几步又担心明楼没跟上来,停下来一转身就被人抓住手臂。

“在这呢,丢不了。”

“丢了才好!”明诚被人抓着手塞回臂弯里,挣不脱跑不掉,只能跟着身边人的步子慢慢悠悠地往菜市场走。

 

入了夏,蔬菜种类多起来,水果却还是只有常见的两三样。西瓜虽甜美多汁,但性寒凉、湿气重,也不宜多吃。明楼嘴挑得厉害,七不吃八不吃的,明诚担心他苦夏,想各种法子多塞些瓜果到他肚子里。

熟透的番茄拿刀背刮一遍,撕掉皮切小块,连着汁水一起全倒进大搪瓷缸里,撒上糖拌匀提前放进冰箱,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再拿出来,凉丝丝甜津津的,连腌出来的酸甜汁液都吃得一滴不剩。

 

明诚还在午睡没醒,许是有些热,他挠了挠脖子,来回翻了两个身。明楼放下手里的书抓过床头柜上的大蒲扇,侧过身子一下一下地给他轻轻扇着,小风悠悠的,明诚不再动作,陷入到更深的睡眠里去。明楼把被他掀开的被单抖了抖盖在肚子上,免得凉了胃,安静地起身下床去客厅找水喝——明诚每天午睡前都会冲一大缸子酸梅汤,等到起床正好放温了。

明楼中午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大半碗凉拌番茄,现下睡醒了倒是觉出两分饿来,午饭还摆在桌上,用笊篱罩着,可以直接吃。干煸的糍粑鱼,明楼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又放回去搁在盘子边缘,舔了舔指尖从冰箱底下把私藏的一格子冰块翻出来,在桌子边敲了两下抠出三块放进杯子里,再倒上酸梅汤,冰冰凉的,沁人心脾。

 

白瓷缸里酸梅汤碎冰碰撞,明楼手边一小堆鱼骨,背对着房门埋头吃鱼。

明诚醒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还是觉得脑袋有些发懵,趿着拖鞋打着哈欠往外走,顺势一屁股坐在明楼边上,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脑袋歪头看他:“好吃吧,中午让你吃你不吃。”

“你做的都好吃。”明楼把盘子往明诚手边推了推,“冷了也好吃。”

明诚跟着也要伸手,胳膊肘碰到明楼的杯子,顺手端起来一饮而尽。冰凉爽口,舌尖还有回甘,砸吧了两下觉出不对来,劈手抢下明楼手里正吃着的鱼:“你又藏冰块!不许吃!”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阿诚,”明楼腆着脸,“下不为例。”

“你还想有下次,”明诚把杯子磕在桌上,“再有下次,手剁了!”

“别呀,手留着还能给你摇扇子呢。”

 

明诚小时候伤了肺,底子本就较常人薄两分,加之早些时候的一场病,入秋之后一层雨一层凉,间天得就会咳嗽几声。

明诚不肯喝中药。老小老小,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的小阿诚,到老了也会背着人偷偷把药倒掉。明楼拿他没法子,药补不成只能食疗。他买了极好的秋梨,仔细削了皮对半切开,把中间的酸核挖出来,埋进磨细的川贝粉和枇杷花,加冰糖小火炖上半个小时,每天让明诚吃上一只。十天大半个月了,也没见全好。

明楼愁得不行。

那几日明楼在外开会,明诚把译好的毛选又从头校对了一遍,身子乏得紧,没精神头再扛着写序,便搁了笔关灯早早歇下。睡到大半夜的听见屋里有动静,一瞬间惊醒,下意识地抓住床边明楼的拐杖,看着从卧室门口一晃而过拖得老长的影子,心底暗骂明楼不靠谱。

家里的格局极熟悉,明楼摸着黑走到厨房才开灯。拿了只碗出来放在流理台上,保温桶里煨好的银耳小心的倒在碗里,还热乎着,加了冰糖细细搅匀,头也没回:“吵醒你了?”

明诚原本斜倚着门站着,过来把脑袋靠在明楼肩背上:“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原本是明天回来的,”明楼舀了一勺子递到唇边尝了尝甜味儿,转身把碗给明诚,“赶紧的,趁热,我听人说这银耳夜里两三点喝最好,润肺。”

明诚把碗接过去,软糯爽滑,甜丝丝的,他放下勺子,一手扣着碗,一手去抓明楼的手,在灯下看着他:“哥哥。”

“诶。”明楼应了一声。

明诚已经许久没这么叫过他了,刚接回家时偶尔听见两声,后来跟着明台叫大哥,再后来叫先生,最近热爱给他起各种花名,明大爷、老头子之类,瞎叫。

“你真好。”

明楼看着他圆溜溜的、依旧清亮的眼睛,觉得心口的老鹿蹦跶得他要得心脏病了。“快趁热喝,喝了睡觉。”

 

中秋节后又一个多月,两人收到明台的信。漂洋过海的,好歹没寄丢。

月色朦胧,温润静穆。

明诚靠在宽大的扶手椅里,盖着明楼宽大的毛衣外套,听身边的人戴着老花镜慢慢地念那封不长的信。

信是明台在中秋节那日写的。

灯火清辉中,人月交相映,有酒不得饮,举杯献高堂。

明楼嗓音如常、平稳无波地由开头读至结尾,然而明诚知道,他的内心绝非面上这般平静。

那些苦痛寒潮,将绿野变成荒原,淹没所有生机。

静思往事,皆在目底。

“大哥。”明诚握住明楼的手,略带担忧的看着他。

明楼把信对折放回口袋,回握明诚的手。

他握着的这双手,握得住枪,拉得起弦,进能抬手邀舞,退能洗手做汤羹,如今皮肤有几分松弛,显出瘦弱之态。他眼前的这个人,对外与他同进退,演离心离德骗过汪伪政府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对内管天管地,姐姐疼爱弟弟服气的,倒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处处受气。

隔座送钩的春酒已冷,分曹射覆的蜡灯成灰,酒阑人散皓月当空,明楼帮他掖了掖外套,眼前的人依旧有动人心魄的力量。能带一分静者,内心必藏有深不见底的湖海,纳百川,这或许是岁月给有心人,最大的慈悲。

明诚挠了挠他的掌心,终于听得明楼那一句“我很好”。

 

适逢乱世,他们很早就知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世间从没有单纯的快乐,烦恼与忧虑夹杂。他们一生坎坷,也曾有过分离,到了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所。老病相催,满身风霜。

然而愿意抵挡苦痛的人们,拥有神奇的修复能力。最幸是,难时人皆散,回首犹望他。

 

Fin


这篇的时间线是同《赋你色彩》的,算是另一种可能性吧,06结束其实接《君寄人间》也是可以的,这篇我当时写的时候就是想说,我们有无数次失散的可能,但我依然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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