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楼诚】归路许多长 02

【二幸亲友在侧】

清明之后又过了两日,阴沉了大半个月的天总算彻底放了晴,树叶上晶亮的水珠滑落到土里,在阳光下蒸起阵阵潮意。白色的纱帘束在一旁,日头还很高,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影影绰绰的洒在明诚的小桌上。

先拿打湿的抹布擦一遍,拧干了擦一遍,最后用干燥柔软的毛巾再细细的擦一遍。明诚的手带着毛巾一寸寸细细拭过桌面,木头表面的水分被擦净,另一部分水汽渗了进去,长成木纹的一部分。

笔墨纸砚一一安放好,明诚端正的坐在桌前,明楼绕到身后圈住他,左手在铺好的宣纸上轻轻抹了两下,起手运笔。天刚放晴,湿气重,浓黑的墨顺着宣纸的纹路如细小的蛛丝般四散开来。

明诚背挺得笔直,嵌在明楼怀里不敢动,目光跟着笔杆走,呼吸都轻的有些刻意。明楼出其不意的伸手挠了他一下,明诚反应剧烈的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脑袋顶了明楼的下巴,牙齿磕在一起,差点咬了舌头。

“放松点,太僵了。”

“诶。”

明诚轻声应了,手腕顺从的跟着明楼走,暖意从掌心游走到指尖。雨后的青草香一点一点从纸上升腾,沉静而安详,明楼握着明诚的手写第二个字。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岁月悠长。

 

明台后背塞了条毛巾吸汗,拿着线轱辘闯进书房急的跳脚:“大哥大哥,我的风筝挂树上了!”

 

明楼从书里抬头,看他热的满脸通红,一大早的就疯跑的不成样子,起身打开书柜挑了两本适合启蒙的读本:“挂树上了就别玩了,坐着休息休息……”

明台听了前半截就知道要不好,转身就往外跑,声音赶在大门关上前钻进来:“知道了大哥,大哥再见。”

“……小东西。”

明诚的笔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继续写。明楼过去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下:“好好写,不许笑。”

明诚手里刚写了一半的字就这么给毁了,回头对明楼怒目而视,也不说话,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做哥哥的自觉闯了祸,举手投降:“我走我走,不打扰你。”

“赔!”

“好好好,赔什么?”

笔杆戳在脸颊上,明诚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好,记着。”

“好啊你,得寸进尺。”

明诚学了明台最拿手的鬼脸,推着明楼走,义正言辞的:“不要打扰我。”

一个个都,胆大包天。

 

春天总是短的无知无觉。

明楼的书房仿佛是被时间抛弃的,昼夜交替四季更迭极不明显,春天学认字,夏天学读书,除却夏日里丰盛起来的瓜果,明诚其实没太所谓。

明台对于夏天的到来欢欣鼓舞,比如可以去偷李婶晾在外面的萝卜干。萝卜削了皮切成半厘米的厚片,揉了盐抹在芦席上晒在外面,又香又韧。倒不是平日里吃不到,这是明家早餐桌上常出现的佐粥小菜,只是偷来的总是更香。

老实说,明台倒也谈不上多喜欢吃这玩意,只是每次看见了总要在衣服上蹭蹭他的小黑手,跑过去嘴里塞一个手里抓一个,掉头就跑。李婶有次给他抓个现行,看着明台撒丫子狂奔的背影,都不知是该说他吃东西前要洗手还是让他跑慢点别呛着。

下午常有发糕吃,用糯米粉和面,加糖,放在搪瓷的大盆子里发酵,把面倒进容器里,顶上放个大红枣放进烧滚的蒸笼里,蒸好的时候酒香扑鼻。发好的面有淡淡的酒香和一个个的小蜂窝眼,明台总是伙同明诚一起揭开罩在盆子上的纱布拿手去戳,手指拔起来拖着老长的几根面,被戳开的面迅速合上那个口子,两个使坏的小子洗干净手若无其事的又从厨房溜出去,偶尔还顺带捎上一小碟子藠头,酸酸辣辣的。

还有浸在凉水里的西瓜,老远运来的荔枝,吃得慢了就化得满手都是的奶糕冰砖,解暑止渴、一气儿灌下去三个嗝的盐汽水,等等等等,夏天的每一天都能有不同的花样。

然而明台最喜欢的,还是夏天的夜。

 

吃过晚饭明诚和明台总是最先放筷子,在还有些闷热的黄昏时分跑出去蹲在院子里等着夜来香开花。明诚发现的,在院子的一角,不知谁掉下的几颗种子,开始只有一个个细长的花苞,不知看到什么时候,花苞撑开了伞一样的黄花。

明楼把大竹床放在院子里来的时候,两个小的也就不再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看花了,一个拼了命的给地上洒水,一个卖力的拿抹布擦竹床,晚风吹暗了天空,也吹走水汽与热意。

床刚打理妥当,明诚和明台就迫不及待的往上爬,你的手硌着我脖子,我的腿搭在你肚子上,在竹床上躺成两个大字,等到明楼放了东西从屋里出来,就又都规规矩矩的头靠着头一齐睡在正中间,仰着头看天上忽明忽灭的星子。明镜靠在一边给他俩摇扇子,明楼在另一边,搜肠刮肚的想睡前故事。


夜色和幽香里,月亮爬上树梢,暑气已经完全退了,风在树叶间穿梭,明镜抖开放在竹床头的被单给两个小的盖上,明台一翻身就给蹬了,就再给他盖上。明诚也翻了个身,朝着明楼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句什么,又继续安静的睡着。

风也静了下来,草丛里偶尔传来两声虫鸣。露水下来了,又添了两分闷热,明镜抱明台,明楼抱明诚,把两个小的抱回房里去。明台无知无觉的被放在床上,身上的被单团成团抱在怀里张着嘴接着睡。

明诚被扰醒了,又觉得有些热得慌,翻来翻去在床上烙饼,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干脆下床找水喝。厨房里明楼常备着冰好的糖水,已经凉透了,冰糖不容易化开,碗底还有几颗细小的晶体,明诚仰着头往里灌,汗珠滑进睡衣宽大的领口里,明诚嘎嘣嘎嘣几下把碎冰糖嚼碎了,洗净碗放好,心满意足的轻手轻脚跑回去睡觉。

明楼在房里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渐远,又听了一会儿,脑袋沉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天上的月亮长了毛,过几天要下大雨,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明台砸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等到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


*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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