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伪装者 楼诚】赋你色彩,予我华章 章十

章十 夏至

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

——《车遥遥篇(南宋·范成大)》愿我如星君如夜,夜夜流光相皎洁。

 

1

明楼保持静默着。

共产国际出面,所有被驱逐出境的同志都经比利时去往莫斯科入列宁学院学习。那本在法国华人手里广为流传的刊物被迫停刊,之前举行的集会活动也完全停止。明楼一直以来的身份都是进步的留法学生,上级未再与他联系,也只能继续如此悄无声息着。

目光撇到那本阿诚从唐人街搜罗来的日历,前几日他在家时每天撕一张,明楼有时顾不上,一天撕下好几张来是常有的事。

除夕。

捏了捏鼻梁,洋人不兴过春节,他记时间是按照还有几天要交论文来算,竟是差点误了中国人的大事。抬腕看了看表,算算时间,现在上海应该是下午四点多,轻呼了一口气,拨了个电话回家。

“喂,阿兰呀,大姐在家吗?”

“在家,大少爷您稍等。”

电话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明楼伸手把桌上放着的一沓纸推了推,随手抓了只笔把玩。

“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呀,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大姐哪里话,明楼当然记得,这不是担心大姐忙怕打扰嘛。”

“你呀,就知道说话哄我。你们怎么样?阿诚还好吗?过年的东西备好了吗?”

“您这一起问让我怎么答。”

他刚喘了半口气,就被抢白:“一个个的答。”

“是。我们都好,阿诚嘛,课挺忙的,住校,有空才回来一趟。”

“学校吃的好吗?他有没有瘦,你这大哥要多顾着点啊,他从小底子弱,念书又这么辛苦。”

这话其实早就报备过,只是每次说明镜都要这么念叨一次。“大姐怎么不问问我?”

“你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操心不成。过年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楼笑了笑,随口瞎扯,“不管多大,在大姐这都是弟弟呀。过年可是大事,都备好了,一会儿我就去接阿诚回来。”

“油腔滑调。”

“明台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明楼把钢笔拨着转了一圈,“……说起来,我想把明台也送到你那里。”

国共两党的内战愈演愈烈,明楼早已知晓,大姐的心思他也知道:“听大姐的。”

“你快去接阿诚吧,这事再另说。”

“是,大姐保重身体。”

 

明楼挂了电话,把衬衣扣子解开两颗,靠在椅子上假寐。手指曲起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拿过之前取下的领带系上,套上大衣,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一边开车,脑子飞快的转着。自民国十八年,美国华尔街股市崩盘,整个西方经济市场受到影响,并且影响还在不断扩大。法国已经受到波及,这一浪既然已经打了过来,决计收不住,最迟明年,法国就会陷入经济危机。

停了车往建筑系的楼走,天冷,路上没什么人,那个穿着工装棉袄的男生尤其显眼。戴着帽子,帽子周围一圈毛,领子拉的高高的,一张脸就露出鼻梁上面一截和一双眼睛,手插在口袋里顶着风往前走。

衣服是前些时候才刚买的,圣诞老人没有塞在袜子里的圣诞礼物,几天没见穿在身上就开始有些晃荡。明楼站在他前面,那人头也不抬的就准备直接撞上来。

“想什么呢,走路晃神。”

阿诚一抬头,眼睛耷拉着,瘪了瘪嘴:“去买材料,跟Portzamparc教授吵了一架。”

“怎么回事?”明楼跟着他转了方向。

“方案被他毙了,独断专行不听人说,还把我模型给掰了。”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几撮头发从帽子里翘出来,眼睛里有红血丝,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像只斗败的小狮子跟家长诉苦。

阿诚从来好脾气,能跟人吵起来可见事真的不小。明楼自己也常干和老教授争执起来的事情,学术问题各执一词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是建筑设计这种主观色彩非常浓的学科。他一把勾住阿诚的脖子跑起来,后者被带的一个踉跄,踮脚跳了几下才跟上他的步子:“走,今天过年,不想这些糟心的事。”

 

作业都是债。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

明楼把弟弟喂得抱抱的,看他吃得红扑扑笑眯眯的,心情大好的一挥手又送了新年礼物——阿诚垂涎了好久的一块表。阿诚要的本来是明楼的那块,他刚换没多久,明楼说自己那样式他用着老气,却拗不过他还是给他买了块一模一样的。

准备让阿诚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明天送他回学校的明楼正弯腰换鞋,就看见他弟弟蹲在地上,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他:“大哥,帮我做模型吧。”

明楼拿着刀划拉PVC板的时候想,弟弟都是债啊。大姐还要把明台也送来,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接到阿诚之前他在考虑的那个问题——经济危机要来了,明台要来了,烦心事真多。

 

2

明诚最喜欢教建筑史的Bennett教授。长得算不上多帅,个子高高的,光头,有点小肚腩,脸上的大鼻子特别抢眼,眼睛是灰蓝色的。

那天刚上完罗马部分,Bennett教授下课前突然用英语说了一句:“你们知道,古罗马许多伟大的皇帝都有一位妻子,同时还有一位亲密的同性partner*吗?”说完就收了讲义离开教室,二十多个同学谁都没有吭声。当时德国的同性恋运动运动声势浩大,法国对同性恋不治罪,但较为出名的也只有Marcel Proust和André Gide两人,这一话题虽不算禁忌,但大多无人谈论。

Alex喃喃道:“教授的法语说的真好,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原来是英国人。”

他悄悄翻了个白眼,活该你每次划了重点也考不好,这抓重点的能力着实有待商榷。

 

他搬了模型,打算去找Portzamparc教授,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看见Bennett教授和一个身量相当的男人站在上一层楼梯的平台上。身前抱着一个模型行动总不太方便,刚想跑上前打个招呼,就看见那个男士向前倾身,他赶忙退下来,站在墙边。他在那站了一会,脸发烫,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离开。

“诚,出来吧。”

他踯躅了一会儿,楼梯上只剩下教授一个人,对他温和的笑了笑:“来我办公室吧。”明诚蒙着脑子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是顺拐,赶忙换回来。

“坐,”Bennett教授拖了张椅子,“知道王尔德吗?”

他怀里抱着模型,点了点头。

Bennett教授身体向前倾,双手叫握:“你看到了。”用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英国人,在伊顿读的书,后来去了剑桥,其实身边还是在公学的那群人,没什么区别。”明诚虽然低着头,但显然在听着,“男生们整天被关在一起,同性之爱是非常普遍的。一般老师都知道更衣室里的秘密,只有那些没上过公学的,会多管闲事的推门看看。”

明诚抬头看了看他,眼底有疑惑,他笑了笑,接着说,“你是想问为什么会是男性是吗?”教授站起身,走到窗前,“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从小身边接触的都是男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女生相处。又或者,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可以谈论板球,可以谈论政治,可以谈论诗歌,很轻松。”

他突然就想到曾经看过的简·奥斯汀。“世界上再没有比之更亲近的两颗心,更相似的品味,更和谐的感觉。*”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他想着,便脱口而出了。

“教授,为什么那天,你说的是partner?”他用英文问。

Bennett教授用法语答:“他既是compagnon,又是partenaire.*”

 

明诚还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问些什么,局局促促地站起身,“教授我先走了,”回过头又加了一句,“我不会乱说的。”

Bennett教授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们东方人对此多有忌讳,我只是不希望你心有芥蒂。”

他点点头,脚步有些仓皇,径直抱着模型回了寝室,早已把要去Portzamparc教授的事忘到脑后。

Alex见他回来了便问,“怎么样?”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又被毙了?”

明诚不理他。

Alex撇撇嘴,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我去找Claire,今天不回来睡了。”Claire是Alex的女朋友,意大利的小美女,两人从高中时就好上了,两小无猜的爱情,倒是还挺长久。

明诚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对Claire,是什么感觉?”

Alex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感觉?”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Alex收好了东西,就准备出门。

明诚突然犯了倔,堵在门口非要他给个答案。Alex无奈,放下包坐着想了想,“高中的时候吧,觉得她漂亮,大家都喜欢。后来追到手了,觉得她性格也好,反正没事就想跟她一块呆着。”眼睛一转八卦兮兮地凑上前,“怎么,看上哪个美女了?”

明诚一把推开他,闪到一边,抓着他往门外推。Alex在外面捶着门叫,“你看上哪个美女了可以第一个告诉我啊,我帮你追。”

屋里明诚靠着门,表情讳莫如深。

 

*partner既有伙伴又有伴侣的意思。

*《劝导》,简·奥斯汀。There could have been no two hearts so open, no tastes so similar, no feelings so in unison, no countenances so beloved.

*partner两个词的意思兼有之。

 

3

五月,世界殖民地世博会在巴黎召开。

明楼同阿诚一起去,没看几个馆就碰到明楼的教授陪着巴黎证券界的几位大佬,塞了些钱在他身上,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玩,晚上回家吃饭。”

阿诚在后面看着他快步走开,哼了一声,“稀罕。”把明楼塞给他的钱翻出来数了数,嘟囔了几句:“我又不是没钱。”还是高高兴兴地把票子放进钱包,拣着人少的地方看。

“诚!”

感觉一个隔着老远的女声在喊他,阿诚四下望了望,没看到有人招手。

“诚,这里!”

顺着声音找过去,台阶上一个较小的女孩子拼命的朝她挥手,身边的男人紧紧地拽着她,就怕她踩空。

他有些想扶额。Susan,他狂热的爱着一切东方事物的高中同学。

挥手打了个招呼。Susan从人群中挤出来,像树袋熊一样勾住他,响亮的在他脸颊两边各“嘬”了一下。Susan是典型的南欧人,褐发黑眸,小小巧巧,头发卷卷的像个洋娃娃,对喜欢的人无比热情。

有些尴尬地把人从身上剥下来:“什么时候回的巴黎?”

Susan自发自动的勾住明诚的胳膊,“没多久,”耸了耸肩,“预算提早花完了,回来等着上学呗。”

旁边的男人把Susan从明诚身上拿下来,挂到自己胳膊上。小妮子嘟着嘴:,“我是姐姐,”倒是乖乖的圈住男人的手臂,看向明诚,“我弟弟,Sean。”

明诚向他问了好,男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Susan执意要同明诚一起,但看Sean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明诚笑了笑,拍了拍Susan:“我有事先回去了,再联系。”

道了别他便离开,Susan追上来,塞给他一张帕子,上面是一串电话,一看就写的火急火燎的。明诚点点头,把帕子揣进口袋里。

人群嘈杂,盖过了小姑娘的声音:“你干嘛对他那副表情。”

男人皱眉看着她:“他不喜欢你,你还往上凑。”

“他又没说。你别管。”

男人无奈的在后面追着:“Susan,回来。”

 

4

阿诚功课忙,明楼比他更忙,经常他回家一天晚上才能看到明楼,后来便也基本就在学校里呆着了。

推了门,有些冷。已经是五月,但这两天有些降温,屋子里一股寒意。他有一个多月没回来过了,明楼至少也有小半个月不在家,没点人气。

打开冰箱看了看,真正意义上的空荡荡,连个鸡蛋都不剩。把花瓶里早已经枯萎的百合花扔进垃圾桶,看了看放点心的柜子,叹了口气,拎着垃圾出门去了附近的市场。

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好,从柜子里拿了锅出来。放了足量的水,买来的鸡洗净,冷水下锅,又切了些蘑菇一起放下去,盖上盖子大火煮开。他从餐厅搬了把椅子,坐在炉子前,火苗跳动,热意源源不断的朝他袭来。明诚只有在正夏天里手才是热乎的,当下守着炉子,也不觉得热。

拿筷子戳了戳锅里的鸡肉,改成小火慢慢炖,蓝莹莹的火光微弱。盯着发了会呆,脸在锅子的镜像里有些变形。已经五点多接近六点了,明楼还没有回来,把凳子还原放回餐桌,拿了抹布开始擦桌子。

 

阿诚并没有等到明楼晚饭。他拿碗盛了汤,加了盐,细细的吹了吹,坐在餐厅热热的喝了下去。屋里只餐厅亮了一盏小灯,影子拖得老长。

明楼接近九点时才回家,带着一身烟酒的味道。

他从未在阿诚面前抽过烟,阿诚被这气味熏得有些不悦,又恼明楼说话不算数,但看那人皱着眉头,还是扶他到沙发坐下,用温水浸了浸毛巾拿给他擦把脸,又去厨房兑了杯蜂蜜水端给他。

明楼喝了水,把毛巾搭在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取下来递给阿诚。“这几天别出门了。”

阿诚回头疑惑的看着他,明楼手撑在额角,反问了他一个问题:“法国人最喜欢干哪两件事?”

“聊天和罢工。”

“所以,别跟着凑,这两天别出门。”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两个字,“疯子。”也不知是指向谁。

 

5

明楼推开Ladurée的大门,目光扫了一圈,不动声色的朝角落里那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走过去。

王天风把桌上的点心朝他推了推,明楼有些嫌恶的推开。王天风耸耸肩,又拈起一只马卡龙放进嘴里,搓搓手指把站在上面的点心屑弄掉。

“都解决了?”

“当然。”

“你还是喜欢把排场弄得这么大。”

咖啡已经没有冒气了,他一口喝掉:“好歹是个将军,总得给点面子。”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戴上帽子,站起身。“当然是继续开我的书店,”转身走了两步又站住,“记得把帐给结了。”

理所当然的无赖嘴脸,明楼懒得跟他计较。“再来一个千层酥,外带。”

 

明楼回家时阿诚不在,看了一眼阳台,他的衣服还晾在外面,便把千层酥放在餐桌上径自上了楼。过了一会阿诚端着盘子进了明楼的书房,靠在书架上,一口接一口,表情恨恨的一副泄愤的样子。

他在一旁吃的声势浩大,明楼根本就不能等他发泄完了自己开口:“怎么了?”

“Susan说我跟小孩一样。”

这年岁的少年,最怕别人说自己没长大。“为什么?”

他指了指身上铁灰色的衬衣,“你的,”气归气,还是不忘了吃,“我说怕你回来了看我不在,要回来,她就说我像小孩,还说我偷穿大人衣服。”

阿诚的衣服都在学校,家里只放了两件临时换洗的,天气潮一时没干,Susan临时找上门,他便扯了明楼早些时候穿的一件衬衣出了门,还是挺合身的,只是风格一看就不是阿诚的款。

明楼摇了摇头,阿诚高中的时候就常说这小姑娘缠着他,总让他说些中国的事情。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你到好,跟人家出去总惦记着回家,人家可不得说话刺你几下。“Susan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些时候吧,她说要回来上学,”吃掉最后一口放了叉子,幸灾乐祸道,“听说她要学经济,以后他就会缠着你了,来自东方的英俊帅气的明助教。”

真是不开窍。Susan明显是先喜欢阿诚,才会说喜欢东方的事情。“你就这么吃完了?”

端着盘子转身出去:“不然呢,买回来可不就是给我的。”

明楼笑骂了一句:“把门关上。”

阿诚回头,敬了个童子军礼:“是,助教。”

 

七月,明楼和阿诚去马赛的港口接到明台。

明楼一眼就看到站在船舷上张望的明台,胳膊碰了碰一旁的阿诚:“你看那小子。”

明台穿了件小西装,系着领结,头上还擦了发胶,偏偏一看就是欢脱跳跃的性子,和一身行头不搭的很。

阿诚却是想到曾经的明楼,只是明台没有明楼的那份沉稳老成。“小少爷这叫有样学样。”

那边明台也看到了他俩,挥挥手恨不得直接飞下来,船刚停稳就穿过人群朝他俩挤来。明台在同龄人里个子比较高,但同两个已经成年的哥哥一比还是矮了一头,把手里的箱子塞给明楼,一把抱住阿诚的腰哭诉:“阿诚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吗,我差点把胆都吐出来了。”

阿诚揽了明台就往外走,“好好歇歇,明天回巴黎。”头也不回的招呼明楼,“大哥,走呀。”

明楼跟在后面,一晃神那两人就走出去老远,无奈的拎着箱子说着“借过”,摇了摇头。“是谁说接到人就回巴黎的。”

 

6

给明台选的高中就是当初阿诚上的那所,入学考试的成绩让明楼满屋子里找棍子。拉丁语险险及格外,其他几门的成绩也都是半斤八两,只有法语和数学成绩还勉强能看。

明台坐在地上耍赖,抱着阿诚不撒手,昂着脖子跟明楼瞪着眼,“我要告诉大姐去。”

“好呀,你去呀,我看是你的电话快还是我的巴掌快。”

双方各不相让,阿诚无法只得在中间打圆场:“大哥,别气了。现在明台到眼跟前了,你可以亲自他好好学习。”又拽了拽地上的明台,后者还想赖在地上,阿诚又用膝盖顶了顶他,这才站了起来,一脸不情愿:“大哥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

明楼挥了挥手,他还不了解明台,每次让他坐在椅子上专心看书就跟屁股上长了尾巴一样,动来动去的,他能不惹事就不错了,还好好读书。

果不其然,被明楼料中了。

 

明台刚上了不到三个礼拜的学就被要求要和家长谈谈。他不敢找明楼,便去寻阿诚。这边阿诚刚做完一个大作业,差不多两晚上没合眼,刚睡下没两个小时就被明台从书房挖了起来。

他头重的厉害,用手撑着,闭着眼睛直打哈欠:“怎么了小少爷?”

明台嬉皮笑脸的:“阿诚哥,我们老师要和你谈谈。”

阿诚掀开一只眼皮,斜睨着他:“跟我谈什么?”

“谈谈我?”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

他捏了捏脖子,站起身。“又犯什么错了?”

明台狗腿的递了他外套,“你去了就知道了,”帮阿诚打开门,“别告诉大哥啊。”

阿诚回头白了他一眼:“哪次能帮你瞒的我没帮你?”

“是是,阿诚哥最好了,快走吧。”

 

明台站在办公室门口,把自己你当圆规一样站着,不时朝门里边瞧瞧,过了大半个小时,阿诚才出来。拿手点了他额头,明台整个人往后仰。“走吧,少爷。”

“你到了巴黎可真是多灾多难啊,一会肚子疼,一会头疼,放个学把脚扭了,下雨感冒了。理由还真是五花八门。让我想想啊,下雨不上学,风大了不上学。”看了眼明台,“心情不好也不上学是吧,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明台张了张嘴,阿诚接着说:“法语说的还算不错,就开始给小女生写情书了,瞟一眼都是语法错误,你也好意思给人家。噢,还不止,据说还有女孩为了你争风吃醋,明少爷是脚踏两条船啊。”

眼看着阿诚还要继续念下去,明台忙插嘴,“阿诚哥阿诚哥,我听说有句话是说法国人的,叫做Les Français aiment bavarder,是什么意思啊?”

他一巴掌拍上明台的后背:“你还嫌我啰嗦,我这就回去跟大哥说。”

一祭出明楼,明台瞬间认怂:“别别别,阿诚哥我错了,我再不逃课了,你别告诉大哥。”

这保证太没有信服力,阿诚仍看着他,明台举起手,伸出三只手指:“我保证,再也不随心所欲的经常逃课了。”

阿诚叹了口气,抓着他的头发泄愤:“你可长点心吧。”

 

7

明台那封情书,是还没给人家女孩就被老师发现了,现在正在阿诚手里。字写得不怎么样,还净是语法错误,尤其是他随手揣在口袋里揉皱了,阿诚身上带着明显的建筑学学生的毛病,处处追求完美。他在书柜里找了张纸,重新把信誊了一遍,语法错误也给顺手改了,字迹优美漂亮。

阿诚把钢笔盖上盖子放回去,又把信看了一遍,这明台虽然法语说的还不溜,情书倒是写的不错,想起来他从小就有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的丰功伟绩,忍不住笑了笑,把信留在桌上,打算过几天再还给他。

因为阿诚不长在家住,所以自明台来巴黎后,明楼便搬回来最大的屋子,明台睡阿诚之前的房间。阿诚有时回来如果明楼不在就睡明楼房里,如果明楼在家就在书房将就一晚,因此现在书房里多了不少阿诚的东西。

明楼回家时明台正趴在餐桌前做作业,挑了挑眉:“真难得呀。”

明台习惯性的回头想顶嘴,阿诚在厨房咳了咳,乖乖的说:“大哥回来了。”

明楼没理他,提高音量朝着厨房喊:“阿诚,受凉了吗?”

“我没事,一会就能吃饭了,大哥快上楼换衣服吧。”

明台坐在桌前,咬着笔头,小声嘟囔:“区别对待。”

 

明楼回房换了衣服,把替阿诚买的书放去书房,看见桌上放着张纸,上面是阿诚的笔迹。非礼勿视,只是这纸就这么大喇喇的放着,明楼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情书。

字不错,语法完美,就是写的有点幼稚。

笑着摇了摇头,阿诚还是嫩了点啊。下楼看见阿诚正赶明台收拾东西抹桌子,往桌上端菜,蓦地在脑子里幻想这是阿诚今后的家,桌前坐的是他的妻子。把脑海里的画面抹去,走到桌前,阿诚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心情不好?”

他默默拉开椅子,摇了摇头:“吃饭吧。”

明台以为自己哪里露馅了,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看明楼什么都没说,吃完饭抢着收拾了桌子卖乖。

过了没两天,书桌上的情书不见了,明楼知是递出去了,可阿诚又是一连好多天的不回家,他想问都没处问去。

 

明台用阿诚誊写过的情书骗得小女朋友一枚,每天都兴奋地盼着上学,明楼好几次发现他绕远路回家,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能每天乖乖上学,所以也没多管这件事,只旁敲侧击的让他好好学习。

倒是明诚那边,被Susan缠得焦头烂额,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Alex。只要经济系没课,Susan一定会出现建筑学的教室里,Alex每次一见Susan来,就从明诚身边退开。他如果在工作室画图,Susan一定准时送饭来,还捎带着Alex的份。他如果在模型室,Susan有时甚至会带条毯子来陪着。

就算明诚是真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一次Alex恶作剧把明诚和Susan一起关在工作室里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Susan。”女孩子抬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有些不忍心问出口,“你是不是……”

“是,我喜欢你。”

面对Susan如此大方,他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然后后路早就被堵死了。咬咬牙:“可是……”

女孩跳到一张工作台上坐着,两手撑在身体两侧,腿晃呀晃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总想你没说,身边也没人,我总还会有机会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说法,”她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日久生情。”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晶晶亮的水珠,“我说的好不好?”

他低头无言。“喏。”Susan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他,轻声唤他,“诚?”

“嗯?”

“还是好朋友。”

“还是好朋友。”

Susan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块巧克力,递了一块给他,一块塞进嘴里:“我们走吧。”

明诚收下那块巧克力,点点头。

多言始于厚爱,久伴必定生情。只是,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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