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楼诚】最佳男主角 02
Chapter 2
01
明楼把主要人物过了一遍，大致猜到明台就是黎明的人选。黎叔亲自带人进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明楼隔空用手指了指明台，回头再和他算账。
今天主要是演员们熟悉一下，然后看一看彼此之间的默契程度。明楼是已经定下了的，等会明诚要和他试一场比较重头的戏，看看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这也是这部戏的一个大看点。
是一场比较后期的戏。那场戏很短，大概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情。
3、2、1.
Action.
“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把他带回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会把他带回来。”
“前一句。”
“就算拼了我这条命。”
明楼已经忘记这只是一个试镜，他就是黎暄，而明诚就是黎昕。他拽着对方的衣领——感谢他今天穿的是件衬衣而非T恤。
“你敢！”
明楼入戏很快，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快过。演戏就像跳舞，势均力敌的舞者更能激发对方的潜力，压力之下的爆发能让对方有更好的反应。
“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见大姐。”
Cut.
选角导演喊了一声。
明楼眼睛瞪得老大，有些涩。明诚眨了眨眼，把那滴降落未落的眼泪挤出来，就手一擦有些兴奋的看着明楼：“好过瘾。”他出戏很快，又是那副单纯大学生的样子，半点也没有刚才背着沉重负担的双重间谍的隐忍。
一个三十岁的人即使保养得再好，他也不会有二十岁的状态，因为眼神里的东西不同；同样，一个二十岁的人，即使演的再好，他也没有三十岁的阅历。演技同年龄多少还是存在那么点函数关系的，毕竟年纪越大经历越大，有些东西不是靠看书和体验就能够获得的。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明楼看着他：“演得不错。”
青年俏皮的敬了个礼：“向师哥学习。”
梁仲春摸到明诚身边问他，“跟大影帝对戏的感觉怎么样？”
对话里提到的人正在一个角落拎着明台的耳朵训话，明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球鞋：“棒极了。”
“没骂人吧？”
明诚摇了摇头：“没骂人。”
梁仲春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明楼在业界在饭圈的评价都很好，出现在新闻稿上也都是赞美之词，认真敬业，风趣幽默，不耍大牌，有学识有文化，对粉丝特别温柔等等。但是在圈内，一众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还是挺怕他的。明楼对于戏的要求很高，尤其是对后辈，台词不到位感情不到位，他就直接摔剧本走人，以前有过好几次试读会就把演员骂走的经历。
不过没挨骂总是好的。“我已经和导演谈过了，定下来了，就看什么时候进组了。”
那边明楼还在训明台，后者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明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用手肘撞了撞梁仲春，小声问：“怎么回事？”
梁仲春瞟了一眼：“明大少的弟弟，听说是偷着跑去学的表演。圈子乱，家里护的紧，小少爷自作主张，被训了呗。”
明诚抿了抿唇，“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又朝那个角落看了一眼，明楼好像已经说完了，他倒了杯水，在原地站了站。别人的家务事，他本来不该插手，但就是无端的想多跟那人说两句话。
明台被训得脑袋越垂越低，水的温度凉了些，应该正好入口。这就是被家里人护着的孩子，明诚想，这样真好。
明诚又低头看了看，扯了扯已经足够平整的衬衣下摆，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把水递给明楼：“师哥，喝水。”
明楼接过水喝了一口，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也忘了，又戳了明台的脑门子一下就算完了。明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朝着明诚做口型。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人见人爱的，大概说的是：谢谢阿诚哥。
明台还想再说点什么，明楼一巴掌糊他脑袋上了，打的虚张声势，声音倒是挺响亮：“训你的时候蔫了吧唧的，这一下子又活过来了？你这事啊，大姐准赖我。”
明台犟了一嘴：“可不就赖你嘛，我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02
见明楼瞪他，明台缩了缩脖子没再说下去。
当年明楼回国，却说什么都不肯接下家族企业，明镜一个没看住，他就跑去读了表演。毕了业演了部电影就开始在话剧圈子里打转，磨了好几年才转到影视圈。明镜听说影视圈乱的很，实在放心不下，雷厉风行的就成立了一个影视公司，偶尔心血来潮也带着明台去探明楼的班。
兴许明台也走了这条道还真有点被明楼影响的意思。
“甭理这小子。”明楼转向明诚，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换上另一副表情，冷不防的开口，“黎昕。”
明诚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嘴角挂着笑，明楼一开口倏地浑身一紧，下意识后脚跟并拢手指微微握拳，提气立正：“大哥。”
明楼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剧本估计还要调整。”你别太快进入角色。
后半句明楼没说出口，明诚也没问，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明台在明楼身后做口型，指了指明楼，又做了个鬼脸，面部肌肉很夸张，“控制狂。”
两个星期之后他们就拿到了汪曼春最后调整好的剧本，除了黎昕的部分有比较大的改动，其他基本没动。
黎昕的身份变成了对外是黎家的管家，对内是黎暄的弟弟黎明的哥哥。对于明诚来说，这个角色的难度就更大了。他既要谦逊有礼，又要像个弟弟一样会撒娇闹脾气，那个度一旦把握不好就会容易过了。
明楼翻着新剧本，快速把没有改动的地方略过去——哦，最后的结局改了。
原本的结局是兄弟三人在火车站送别大姐，日本人都被打死了，劫持大姐的田中次郎也被兄弟三人杀了，只是他们也失去了大姐。拍出来效果肯定会不错，但是略有偶像剧卖帅卖蠢的嫌疑，三个神枪手还打不死一个日本人，简直丢人。
改动过的结局黎暄和黎明的戏份变得很少，只有黎昕一个人送大姐黎薇去苏州，同时也只有黎昕一个人送大姐离开。然后镜头一转，三兄弟祭奠大姐，送黎明去北平，全剧终。
最后明诚的这一场，是场重头戏。结尾的，压轴的大戏。
明楼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边专心看剧本的人，明诚以前的戏他大都看过，以情感外放型的表演居多，这场戏不知道他会用怎样的效果去表现。
大张大合的表演并不难，演员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被人看的恐惧，解放天性能帮他们很自如的做到这一点。但是内敛、丝丝入扣的表演，并不是每一个上过表演班的人都能做到的。
还挺期待的。
开机时间定在了一个星期后。
明诚在新戏开机前多多少少会有点失眠，失眠程度和他的紧张程度息息相关。这部电视剧是他能不能就此翻身的关键，梁仲春前一天晚上也耳提面命不能出岔子，导致早上六点闹钟响起的时候，他浑身酸痛，觉得刚闭上眼，就被从床上拖起来了。
闭着眼刷牙，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满脸胡茬的自己。明诚肤色偏白，眼睛底下的青黑更加明显。叼着牙刷去厨房找了两只勺子放进速冻层，希望等下出门的时候能看起来好上一点。
新工作总是伴着焦虑的，他对着镜子仔细刮着胡子，还有什么能比他以前接到过得那些片约更糟糕吗？
振作起来！
你连一个月吃二十天泡面的日子都扛过来了，最坏也不会更差了。
03
有的导演喜欢把重头戏放在最后拍，有的喜欢放在前头拍，黎叔显然是后者。拍摄的第二个星期，计划日程上就是那场“大戏”。
明楼到的时候便发现，似乎全剧组都到了，都是为了看这一场戏。他挪到监视器后头，刚刚站定，身边就多了个人。小小的翻了个白眼，王天风，不用看也知道是他，这人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和自己不和。
王天风撞了撞他：“明影帝，别来无恙啊。”
“不见到你我就好得很。”
那时候明楼和王天风都还年轻的很，还差几个月才毕业，满脸的胶原蛋白，妥妥的小鲜肉。遇上一个有着好剧本好导演的剧组到学校选角，两人一起争男主角的位置。最后导演认为明楼的特质更贴近主角，便把男主的位置给了他。
班底确实很好，可是明楼也遭了不少罪。被导演拖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拍了三个月，差点因为痢疾拉死，男配差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蝎子蛰一口，整个剧组都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好在这片子争气，所有的罪都算没白受。《甚嚣尘上》在奥斯卡赢得了六项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和最佳男配，最后一举拿下了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业界一致认为明楼的演艺事业会从此一路飘红，结果时隔半年明楼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新闻头条，是因为一部重排的话剧。
王天风毕业后的路走的不温不火。好片子演了一部又一部，却都是戏红人不红，好在他也不计较，被叫角色名还挺高兴。后来去了军艺当老师，带出来的学生也有大红大紫的，见到他都低头问一声“王老师好”，王天风也挺得意。但就是对明楼当年抢了那部电影的男主耿耿于怀，这便杠上了。
“你不过就是沾了你这张脸的光。”阴阳怪气的话讲上半截，表情阴恻恻的。但凡每次遇上，总要刺明楼几句，“当年你就是走了狗屎运，才会一夜爆红。”
“一夜爆红”四个字完全抹杀了明楼所付出的艰辛和努力。但是对付王天风这种人，就不能同他好好理论，你越顺着他的话讲越能气死他：“对，我就是走狗屎运，而且还会一直走运下去。”
后来从见面就掐发展到同台活动，当着台下粉丝以及架起的摄影机，都要一脸笑的说着双关语讽刺对方。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黎叔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走向摄影机旁边的位置，点了点头。
Action.
摄影机摇过去的瞬间，明楼屏住了呼吸。
黎薇躺在地上，田中次郎也躺在地上，还有几个穿着日本兵衣服的群演也躺在地上，黎昕手里握着枪，由远及近。
片场一片寂静。明楼甚至能听得见他自己心脏“扑扑”跳动的声音。
黎昕很冷静，就像他过去做的无数次那样，握着枪去检查尸体的脉搏。然后他走向了黎薇。脚步里带着游移和犹豫不决，他的头幅度微小的偏了偏，下意识的避免去看黎薇的脸。
他一言不发，没有扑上去，没有嚎啕大哭。
明诚用一种纯然无声的表演方式，来表现一个失去亲人的男人的愕然与他世界一部分塌陷的惊恐。
黎昕很克制，近乎冷血的克制，他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但不时抽动的肌肉和从眼底闪过的情绪无一不让人能触摸到他的内心世界。
这场戏很好。明楼有一个瞬间甚至忘记了这其实只是一场表演，是明诚在用实力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黎昕最终崩溃了，跪在黎薇的尸体旁，眼泪一滴滴的打落在地上。
明楼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殡仪馆外看着雪白院墙的自己，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
黎叔喊了“cut”。
所有人自发的鼓起掌，饰演黎薇的演员已经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明诚的肩膀。他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楼走上前，半跪下去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黎昕的影子逐渐在他身上消失，青年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眼底还含着破碎泪滴的，却比阳光更耀眼的微笑：“师哥，我表现的怎么样？”
明楼拉他起来：“堪称完美。”
04
这种大戏是特别耗心神的，所以就算黎叔想再保一条，也要改个时间。明诚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歪在写着他名字的帆布椅里，细长白净的手指上夹着根烟，偶尔抽上一口。
明楼就站在他身体斜后方四五步的距离，静静的看着。
他自己也有抽烟的习惯，瘾上来了有时候一天能去掉半包烟。上次在自己公寓抽的烟雾缭绕的被明镜抓到，她本就不喜欢明楼抽烟的习惯，正好借机发作把他的烟和打火机全翻出来扔了，勒令他从此戒烟。
挺可惜的，那打火机上有个签名。好容易才要到的。可是大姐就在边上盯着，就算明楼没洁癖也是不敢捡回来的。
是的，明大少当年也是追过星的。
被明镜扔了烟那天他就发了条微博，对着家里垃圾桶拍了张照：从今天开始戒烟，以此为证，请大家监督。
下面好多粉丝评论：虽然哥抽烟的样子特性感特好看，man到不行。但还是身体为重，戒了好。为哥哥加油。
明楼为时装杂志拍封面有过抽烟的pose，性不性感、好不好看他不知道，但是他其实挺讨厌身上被熏上的那股味道。可是压力总要找点方式排解，总不能像王天风一样拽着棒棒糖不放吧。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明诚一样干吃不胖。
明楼扒拉了一下手里巧克力的玻璃纸，又揣了回去。
但无可否认的是，此时明诚抽烟的样子，确实很好看。
可惜明楼并不是来欣赏这个师弟抽烟的。他是来找人算账的。
他对明诚的演技做出过评价，两个字：不错。算是没丢央戏的脸。
演技不错的意思即是：看的出来是在假的，但假的还挺自然，不出戏。明诚虽然是以号称只看脸的偶像剧演员的身份出道，但在一众纯靠脸吃饭的小鲜肉里无论是颜值、演技都是拿得出手的，算不得大红大紫，也是小有名气的。
然而今天明楼才知道，这个师弟的水平绝不止他之前在荧幕上所展现出来的。
他该是上好的汝窑青瓷。
却被人当做一个不值钱的破陶罐，偏偏他也就甘心当一个陶罐。
明楼从不认可“艺术家就该清高的吃不上饭”这种歪理邪说。艺术和金钱从来就不矛盾。梵高穷困潦倒，毕加索一掷千金，但他们都是伟大的画家。
他热爱表演，热爱话剧，毕业后专心演了两年话剧绝不是因为他背后有明家撑着不差饭吃。实际上从他回国考了央戏之后，明镜前两年还留了他基本生活费，后来所有的卡都停了，半毛钱也不给，他一场场的跑话剧，窝在小公寓里，甚至有过窘迫到连出租车都不敢坐的时候，而这一切全都是他喜欢。后来电视剧电影渐渐接的多了，也不是因为他开始觉得没钱真的不行，还是因为他喜欢。生活是自己的，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明楼一直是不愁吃穿的大少爷，但他也知道有些人做出某些决定，其实都是生活所迫。他能够理解。可是他无法容忍，明诚这样糟践自己的能力。
就好像你终于打磨出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却拿他去垫了家里跛腿的桌子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