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伪装者 楼诚】赋你色彩,予我华章 章八

章八 小满 

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小暑至。

——《咏怀诗(三国·魏·阮籍)》鸿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

 

1

汪曼春没有等到明楼。

正如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从南京跑到上海,她没做太多犹豫就跑去了明家。

天落大雨,到的时候有几分狼狈。

汪曼春站在客厅,明镜从楼梯上下来,面上结着一层冰霜。“汪小姐怎么有空来我们明家?”

汪曼春瑟缩了一下,她是何等的聪明,怎会猜不出明镜已经知晓了她是汪芙蕖侄女一事。她平时娇蛮任性,但明镜是生意场上磨砺出来的气魄,到底压了她一头,带了些低声下气的恳求:“我想见我师哥。”

“你不用见他了,我不会同意你们俩的事的,汪小姐请回吧。”

“可是,那是上一辈的事情啊,师哥和我是无辜的。”

明镜眯了眯眼:“汪小姐这话恕我不敢苟同,当年你叔父害得我父母双亡,我明家同你汪家再无来往。难道,你汪大小姐不是姓汪?”

她一步步向前逼,汪曼春一步步向后退。她的铠甲已经溃不成军,同一般她这个年岁的慌乱的小姑娘毫无差别。“我求求你,就让我见他一面。”

“见了他你要说什么,他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你见了也没用。”

明镜说的轻描淡写,汪曼春却觉得心都要被撕碎了,声音硬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管教自己的弟弟,碍着汪小姐什么了?”

汪曼春咬咬牙,缓缓跪了下去:“我求你了,就让我见他一面。”

“汪小姐跪在我明家的地界上,我们家受不起。”

她少女的骄傲就这样被人踩在脚底不屑一顾,明楼为了她挨了打,她想亲口问上一句:师哥,你爱我吗?跟我走好吗?

 

冬天的雨冷的刺骨。

阿兰说汪曼春还跪在外面的时候,明镜愣了一下。她进屋看了看明楼,还睡着,阿诚在床边趴着,明楼额上的毛巾拿掉了,估计是烧退了。看到一旁放着的衬衣和帕子,轻声吩咐道:“给我拿把剪子来。”然后轻轻关了门退出去。

把帕子绞成四块,连着衬衣一起,让阿兰拿出去给汪曼春。

汪曼春已经冷得毫无知觉,看到门开了以为有了那么一丝希望,看到的却是带血的衬衣和她亲手绣的帕子,失声痛哭。明镜冷笑了一声就回去关上了大门,她默默的把衬衣和帕子捡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走,怀里抱着刚被明镜扔出来的东西,脸色惨白,痛明楼被明镜伤成这样,喜明楼是为她挨得打,恨他昨天却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告诉自己“不会”,悲自己同他再无可能了。

盛筵易散,良会难逢。

可是谁说一个美好的开始,就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2

阿诚在明楼床边坐着,拿了棉签沾了水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唇角。明台向来少生病,即使病了大姐也是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他只负责递水端茶的工作。可是却觉得这动作早已烂熟于心,就如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一个半大的少年守在他床边所做的那样。

明楼额上的毛巾已经撤下去了,他担心病情反复。阿诚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这两年稍微好了些,但坐了一晚上气血不活,于是凑上去,拿额头碰了碰明楼的,把手塞到后脖颈,冷的一个激灵,暖热了才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一切正常。

门被轻轻推开,明台蹑手蹑脚的跑进来:“阿诚哥,大哥醒了吗?”

阿诚回头看他,头发翘着一撮,睡衣领子一角向里折,往下一看,果然没穿袜子。“大哥没事,你快回去梳洗,不然一会儿大姐看见了又该生气了。”

小孩儿没理他,拽着床边不肯走。

他揉了揉太阳穴,边说边把人往外推:“快去刷牙,一会儿吃早饭了。”

明台站在门边,低着头扶着墙,回头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阿诚哥,大哥会醒的对吗?”

阿诚起身走过去,半蹲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你前天撞碎大哥一个花瓶,他还要亲自跟你算账呢。”

 

一顿早饭吃的异常安静,偶尔勺子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明台和阿诚都安安静静的喝着碗里的粥,喝完就想跑。

“你们两个喝碗粥就饱了?”

两个人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僵在位置上不敢动。

“一人再吃个包子,男孩子喝碗粥怎么够。”

又安安静静的吃了个包子,说了句“大姐慢吃”,然后一齐钻进了明楼的房里。

还在餐桌边的明镜也放下了勺子:“收了吧。”

阿兰小心翼翼:“大小姐您才喝了半碗粥。”

“收了吧,没胃口。”

“是。”

 

雨一直到了中午才停。许是下的透了,竟比早上还要亮堂几分,隐隐还有要出太阳的迹象。

明楼睫毛颤了颤。

他觉得自己一直醒着,苏医生的嘱咐,大姐带着怒气的关门声,阿诚放轻的脚步声,还有明台小声地问“大哥什么时候醒”。他都知道。可是他睁不开眼,身子也动弹不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上钝钝的痛,后来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他醒了,阿诚连忙凑过去,在明楼还未出声前塞了个枕头到他身后,扶他坐起来,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前,又兑了杯温水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喝。

明楼润了润嗓子,还是有些哑:“我没事。”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劝了大姐去休息,把明台哄去睡觉,没让阿兰插手全都自己来,有条不紊毫不出错,却因着明楼的三个字红了眼眶:“大哥。”

明台早上问出口的问题,他在前一个漫长的夜晚里不停地问自己,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明楼一定会醒来。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多么像曾经桂姨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而那时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我会死吗?

明楼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覆在他手上安抚道:“大姐昨天气的没吃下晚饭吧,都没用力,而且这冬天衣服穿得厚,就是看着吓人。”

哪里没事,连贴身的衬衣都见了血,怎么可能没事。他本就熬了一夜,眼里全是红血丝,明楼见自己一开口他眼睛更红了,连忙补救:“我睡了这么久,去给我拿点吃的来吧。”

 

阿诚出了门,明楼靠在床上,闭着眼。

明家长子,一直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

他可以在过年时唱一段大姐爱听的《追鱼》,也可以用流利的英文在商界大佬面前谈经济形势。

他可以是学校乐团最儒雅的大提琴手,也可以是社团里动作最干净利落的击剑教练。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亦中亦西,但有一条始终不变,要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敢于承担责任。

然而这一次,一切种种皆因他最初的胆怯懦弱。身上的伤口在意识完全苏醒过来之后开始火辣辣的疼。

后悔吗?他问自己。

后悔什么?爱过曼春吗?

那侮辱了她,也侮辱了自己。

甘心吗?

大抵是不甘心的吧。只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他向来是瞧不起话本里那些以死殉情或是两厢出逃私奔的情人的。

也许说白了就是那句,没有缘分吧。

 

3

万幸是在冬天,不大会出现感染的问题。明楼在床上躺了两天实在呆不住,时常在天气好的时候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转悠。阿诚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又像小时候那般做回了他的小尾巴。

明镜对他仍是不冷不热的,明楼倒是锲而不舍的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但凡明镜在家,就搁边上杵着,一会儿端杯茶,一会儿递个苹果,不时似真似假的哼上几声。明镜不理他,倒是阿诚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扒了衣服就看他伤口有没有事。

多闹了几次之后,明镜也拿他无可奈何:“算我怕了你了。”

明楼起身,端端正正的在她身前跪下。“大姐,我知错了。”

“阿诚,还不扶你大哥起来。”明镜面上还是一派严厉。

他就着阿诚的手站起来:“多谢大姐。”

“在这等着。”

明镜再下楼时,手里多了两张飞机票,上海到巴黎,香港转机。

“大姐……”

“不要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阿诚跟你一块去。”

他顿了顿:“可是……”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回去见那个汪曼春?”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我是说阿诚,他学校还没毕业呢。”

“我不管,他不是拿到了索邦的通知书了吗,你去把事情搞定。你们两个一起去巴黎,这次我让阿诚给我看着你,看你还敢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明镜说完就上楼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阿诚,把你大哥给我看好了,不然唯你是问。”

明楼看着阿诚苦笑,心道大姐还真是做的又快又彻底。

 

在开始收拾东西之前,明楼先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汪芙蕖,一封给汪曼春。

给汪芙蕖的信写的很快,也不长。提了一下明镜不同意他和曼春的事情,还委屈了曼春,希望老师带他转达愧意。大姐即将送他去法国,辜负了老师的教导不能留在老师身边任职,实在心有歉疚。最后提了一下汪芙蕖对他学业上的帮助,感激老师云云。

吹吹干,放置一旁。明楼摇了摇头,想他还真是家学渊源,精于计算。他绝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巴黎,终有回国的一天,汪芙蕖的一通电话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还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一顿鞭子,就算现在用不着,以后也要从他身上讨点利息回来。

给汪曼春的信写的艰难的多。明楼踯躅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下笔,最终还是落笔写下“曼春”二字。于他内心深处而言,汪曼春就是那个喜穿白衣的,有些任性早慧的少女,她傲气娇蛮,却也俏皮可人。

他从初见写起。

四月的阳光不温不火,透明温润,那个一身柔和色彩的少女悄悄推门而入。明楼心底满是柔软。四月的草翡翠繁生,四月的土地写满明日之诗,今年的四月应该也有像当日那样温暖的阳光,只是金陵大学的琴房再也不会有他练琴的声音了。

不知不觉写了三页纸,笔倏地顿住,纸上留下一个墨点。匆匆结尾,说自己不是她的良人,祝她早日慕得如意郎君。

将信封上贴好邮票,换了衣服出门寄信。

白月光朱砂痣,他想自己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要在汪曼春心里生根发芽,铭心刻骨。

 

明楼整理了自己这几年写的论文和相关资料,把阿诚的东西也帮着理了一遍,然后坐在一旁指挥阿诚收拾衣服。

“阿诚,把这几本书也带上。”

“好的,大哥。”

“还有这些,用惯了的。”

“知道了。”

“这个……还有这个……”

两个人的东西七七八八的收拾了六、七个箱子,明楼靠着桌子看了看,“阿诚啊,重新整理吧,你搬不动的。”

阿诚刚要反驳“不是还有你吗”,转念便想到明楼伤还没好,手里根本不能着力,乖乖的把箱子全部打开,重新整理。

 

4

    明楼的伤还没有好,又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纵使他底子好,下飞机的时候脚步也有些虚浮。

阿诚叫了辆车,看了眼明楼,犹豫了下,问出租车司机就近哪里有不错的旅馆。他发音不错,只是没什么和人实际交流的经验,说得有些磕磕巴巴的。

出租车司机的眼光最是毒辣。两个相貌出色的东方人,衣着光鲜,又说着不错的法语,估摸是阔绰人家的少爷。“你们这个时间来,好多人都度假去了。”

他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那司机连忙开口道:“我两个儿子上大学去了,房间空出来,你们可以来我家。”

明楼点了点头,阿诚见他眉眼都透着疲累,便答到,“那就麻烦您了。”又转向出租车司机:“我叫明诚,这是我哥哥明楼,请问您怎么称呼?”

法国人怪模怪样的重复了一下两人的名字,说:“我叫皮埃尔。”

他们下飞机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家在巴黎市区有栋房子,但是空置了许久,没法住人,两人打算先在旅馆住一晚,第二天找人收拾了房子再说。

车停在一处不算偏僻的小洋房前,带了个小花园,修剪的很整齐。阿诚搬了箱子下车,他一个人拎了四个箱子,明楼跟在后面,前面的小孩肱二头肌绷得紧紧得,享受被弟弟照顾的感觉。皮埃尔先去厨房同他夫人交代了一下家里有客人,然后带明楼两人去楼上的房间。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拿干净的床单和被子过来。”

阿诚叫住他:“我们两个住一间房就好。”

皮埃尔愣了一下,点头说好,便转身下了楼。阿诚回头见明楼望着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身上可没有多少钱,当然要省着花。”

明楼哭笑不得,家里也没缺衣少食的,怎么这么精打细算。“你没钱我有钱啊。”

“大姐让我看着你。”见明楼还看着他,怏怏的说了实话,“大哥伤还没好,分开住我怎么照顾你。”

“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明楼指了指里面那张床,“怎么睡?”

阿诚已经开始动手把箱子往里拿:“小时候我又不是没跟你睡过。”

“小时候怎么能跟现在比。”明楼用手比划了下,“你那时候大概就这么大。”

阿诚刚要说些什么,皮埃尔上来喊两人下去吃饭,话头便被岔开了。

 

皮埃尔家不大,餐厅和厨房是连成一体的。原木色的桌子,有些老旧,倒还结实。桌上正上方吊了两个吊灯,明黄黄的,厨房里混着黄油炒过洋葱的香气,让人觉得温暖又食指大动。

桌上放了四个碗,里面盛着褐色的汤。皮埃尔夫妇招呼明楼和阿诚坐下,他们家是天主教徒,做过了餐前祷告方才开始用餐。

明楼浅浅的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太吃得惯海鱼,且这汤不光腥,又咸,有些难以入口。他承认自己嘴挑,但出门在外对吃食倒谈不上挑剔,只是这鱼汤的味实在不敢恭维。偷偷看了阿诚一眼,眼角都向下走,有些想笑。

阿诚小时候亏了底子,刚到明家时胃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小菜过粥。清汤寡水的吃了半个多月,待苏医生发了话,可以开戒了,明楼想着阿诚瘦,要给他找补回来,常带着他和明台满上海的吃些招牌菜。结果两个小的都是空长个子不长肉,久而久之舌头越养越刁,倒是明楼没有料到的。

皮埃尔问道:“味道如何?”

明楼微笑着答:“不错。”

那边阿诚刚把一口汤咽下去,觉得那股腥气从喉咙蔓延到舌尖,眨了眨眼睛,也微笑道:“美味。”

皮埃尔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俩别客气,随意一些。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埋头对付鱼汤。

 

5

一米二的小床,躺了两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确实挤了些,好在两人都瘦,一躺一侧也还过得去。

明楼趴在床上让阿诚上药,背上还好,只有几条浅浅的印子,若是背上疼得睡不得他只怕要糟更多罪。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即使门窗都关着,明楼把衣服撩起来的时候还是冷的一抖。药膏冰冰凉的,阿诚拿了棉签,一点点细致的涂抹开。

夜里寒气重,即使拉了窗帘还是能感觉到有凉意透过玻璃渗进来。关了灯,月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阿诚突然开口:“晚饭真难吃。”

明楼笑了笑:“以后可能都是这样吃了。”

他没吭声,换了个话题。“大哥,你恨她吗?”

“不恨。”明楼答的很快。

“可是大姐是因为她打的你。”阿诚有些激动,伸手就要去撩明楼的袖子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

明楼抓住他的手,当年那个比他小了不少的手掌,现在同他相差无几。“那不是她的错。”

“那——”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抓着明楼的手把玩,一如小时候那般,即使看不见也知道他手里的这双手是怎样的,宽大厚实,指节修长,指甲打磨的圆润光滑,虎口和右手食指一二节处有薄茧,“那你还喜欢她吗?”

喜欢吗?也许喜欢吧。只是没有可能了。“不知道。”

二十岁的明楼对十八岁的汪曼春究竟是何种感情,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看起来,他因她挨了顿打,但他知道,自己绝没有外界以为的那般决绝。

阿诚还想再说些什么,明楼拍他一下:“还不困?”

他翻过身仰躺着,眼睛在黑夜里晶晶亮。“最后一个问题。大哥,你说巴黎的月亮,同上海的,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呢?”

阿诚又改回侧躺着的姿势。“没区别。”不用想也知道他嘴角向下压了压,“没比上海圆,也没比上海亮。”

明楼摸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出他心底的那句话:“只是这里不是家。”捏了捏他的后颈:“睡吧,明天还得折腾呢。”

阿诚把脑袋朝他那边挪了挪,明楼甚至能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热气轻轻打在脸上:“大哥晚安。”

“明天。”阿诚的呼吸已经平稳了,没有人回应他,“就是新的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告别皮埃尔夫妇,去了明家在巴黎的那栋房子。房子是明锐东夫妇当时在巴黎时买下的,二层小洋房,老街区里,连着个小花园。房子虽老却不旧,倒是透着一股子古朴内敛的气息,结构很简单,一楼是客厅、厨房和一个小餐厅,楼梯下有个小储物间,二楼是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和盥洗室。

阿诚对于早上付的房钱耿耿于怀,坚持要自己打扫。虽是许久未住人,但家具上都蒙着布,阳光打下来能看得见有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抖动,但真要动手打扫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放了东西,阿诚就拖着明楼去了不远处的市集。主要的电器家具都有,也就是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吃食要买,明楼一路都把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看阿诚结结巴巴的跟人讨价还价。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跟明楼抱怨:“这法国人数数奇怪也就罢了,这算术加减也是差的离谱。”

明楼朝着他袋子里还不时蹦弹一下的虾扬了扬下巴:“你是打算养在水池里吗?”

“养它干嘛?当然是做来吃。”

“怎么做?”说着还摊摊手,耸了耸肩。

“水里烫一下捞出来呀,”阿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大哥你不会是烧傻了吧。”

明楼拍了一下他的头,“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家里没有锅。”

阿诚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明楼,掉头转身就跑:“我说刚才忘了什么。”

“毛毛躁躁。”明楼站在路边摇摇头,“果然跟明台在一起呆久了,近墨者黑。”

 

没多久阿诚左手抱着一口炖锅,右手拎着一只平底锅回来了,兴高采烈地,炖锅里还放着一纸袋面包。

他把锅放在地上,提起明楼脚边的东西:“走吧,回家。”

“锅呢?”

“当然是你拿。”

“我是病人。”

“那个锅又不重。”说着迈着大长腿就走了。

明楼认命的把锅拎起来,学阿诚的样子抱在胸前。“真是跟明台呆久了,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远在上海的明小少爷连打了两个喷嚏,心想这天可真冷啊。

 

6

    明楼身上有伤,精神头倒是挺好,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门前阿诚把餐桌抹了干净,买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给水、电、煤气公司的人都打了电话,便开始着手清理客厅。

客厅里东西也不多,一张沙发和一张小几。扫了地,拖干净,小心揭了沙发上蒙着的布,擦净沙发和小几,然后请靠着墙边的门神到沙发上就坐。

明楼一直靠在墙边没做声,阿诚一个人跑进跑出的,还一个人挪动了一个算不上小的沙发。他来明家之后几乎没做过打扫的活儿,顶多就是吃完饭收收盘子,现下这打扫清理的活做的这般顺手麻利,想必是被桂姨虐待的那几年。

大脑比身体健忘的多。学过的单词也许会忘,但绝不会忘记怎么骑自行车。明楼忍不住开口:“阿诚,要帮忙吗?”

小孩儿干劲正大着:“没事,大哥你坐着吧,要我帮你洗个水果吗?”

看来阿诚并没有想到那一茬,明楼也不想刻意去撩拨他记起。“不用,你可擦仔细点,自己说不找人帮忙,那可得把活干好。”

说完还真像个大爷靠在厨房门边,挑挑拣拣说阿诚刚才有个角落没擦到。

 

厨房不过方寸大小的地方,但都是柜子,又有碗盘要洗,打扫完已经接近中午。之前一直忙碌还未觉得,停下来之后倒是一身疲累,顾忌着自己爬高上低的,搬了个凳子坐在沙发前,瞅着明楼:“大哥,我饿了。”

眼神跟从前家里那只小狗要讨食时一个样。“换身衣服,出去吃饭。”

“不要。”昨天那顿晚餐的味道想起来就后怕。

“那你想怎么办?”这小子看起来一副挖好了坑给他跳的样子。

“大哥来做。”

明楼挑挑眉:“不会。”

“那我来,大哥给我打下手。”眼角上挑,眉梢嘴角都是遮不住的阴谋得逞的笑意。

“行啊,明大厨,不过做的难吃我可不赏脸。”

“等着瞧!”

 

阿诚最擅长的是煮面。

因为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来说,垫个板凳便能够上灶台,找口大锅放上水,下入面条,煮好了拿筷子挑起来,放点盐放点酱油就能吃了。

后来在明家他也煮过面条,花样比之小时候多了不少。拿海米香菇熬了汤做底,下入面条,再烫几棵上海青,和同样半夜饿了下楼找吃的的明台分而食之,味道也比小时候好上不少。

市场上没有买到在国内吃的面条,只有意大利面。之前在上海,明楼带他同明台去西餐厅时,点过一道海鲜意面,便是现在阿诚要做的。

从餐桌上把早上刚买的材料拿过来,虾、洋葱、蒜、几颗水嫩的生菜、黄油以及意面。

炖锅里放上足量的水,架在炉子上点火烧着。把洋葱和蒜洗了洗递给明楼,“蒜切末,洋葱切小粒。”

“蒜先压一下。”

明楼刚要下刀,从善如流的压了一下。

阿诚白了他一眼,接过刀,平放在蒜瓣上,用力摁了下去,一股辛辣顿时在厨房弥漫开来。既然接手了,他便干脆都自己来,洋葱对半剖开,只取一半,切成小丁。把切好的食材装盘,放下刀,转头看明楼:“小时候经常看……桂……桂姨做菜。”

眼泪哗哗的流。

明楼过去把他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阿诚双手举着用胳膊回抱他:“洋葱熏的。”

“我知道。”

 

过了一会,阿诚推开他:“大哥快去洗生菜。”

锅里水开了,放了意面下去煮,然后把买来的虾后背仔细剖开,将虾线挑出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一时间厨房里只有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和明楼那边哗哗的水声。

煮好的意面捞出,让锅里的水重新沸腾,生菜放下去过一道水捞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放虾下去,带虾变红后捞出。

平底锅放黄油烧热,下洋葱和蒜末炒香,再放虾和生菜翻炒,最后下意面,加入少许黑胡椒和盐调味,便可以起锅装盘了。

 

两人将餐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将就着开始吃午饭。

“在家做过?”明楼问。

阿诚点点头,歪着脑袋,口气里带了点骄傲:“你是第三个吃的人。”

挑了挑眉,“大姐和明台都吃过?”

阿诚笑了笑,“不是大姐。有次明台趁大姐不在,带了他小女朋友回家,那女孩金发碧眼的像个洋娃娃,许嫂不会做西餐,明台便求了我做。”

“这小子,”明楼哼了一声,“那你是怎么会……”

“有次看书晚了去厨房煮面吃,碰巧许嫂看到了。她给我煮了一碗比我那白水面好吃的多的面。所以后来我就经常跑去厨房看她做菜。”

明楼看了他一眼,低头专心吃面。阿诚蹿个子厉害的那几年确实晚上偶尔会饿,但他嘴被养刁之后鲜少会吃白水面,煮白水面多半是他心情不好,去厨房发泄去了。他叉了只虾,咬掉虾头,阿诚这一心烦就煮面的习惯,估计也是跟小时候有关。

吃饭完阿诚收了盘子,收拾好站在厨房门口擦手:“大哥,你昨天还说以后都要这样吃呢。”

明楼抹干净桌子,回头看他:“是呀,可是事在人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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