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伪装者 楼诚】赋你色彩,予我华章 章九

章九 芒种

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

——《春山月夜(唐·于史良)》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满衣。

 

1

明楼虽然小时候皮,也没少挨过打,但被这么狠的抽鞭子倒真的是头一遭,加之到了巴黎又有许多杂事,不能好好养着,多拖了一个多星期才算伤好痊愈。巴黎比不得上海,能找个老中医寻几副补药给他这个伤了元气的病人灌下去,阿诚只能在家给他食补。一来二去法语流利了不少,厨艺也好上许多。

阿诚最后一次给明楼上药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留疤了。”

明楼毫无预警的回身,拍了他脑袋一下,把头发揉乱:“又不是女孩子家的。”

他举着药愣了一下,眼前又是已经换回刚才姿势的明楼,低声嘀咕了一句继续上药。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一时无话。半晌明楼开口:“阿诚。”

“嗯?”

“没那么疼。真的。”

他手下动作顿了顿:“知道了。”

 

明楼拿着材料去找了索邦大学负责招生的教授,他之前在金陵大学的成绩单十分亮眼,论文也有深度,加之汪芙蕖在中国经济界也算是个人物,他在索邦接着读下去的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至于阿诚,明楼想过之后还是决定让他先在高等中学读上一个学期再去索邦。一来法国的课程同国内还是有差别,他的语言方面也要再精进些;二来到了大学,除了上课几乎见不到同学,还是先扔在高中多和人接触接触。

离家附近就有一所不错的公立高中,同意让阿诚先参加入学考试看看水平如何再安排他入学的事宜。偌大的教室,摆满了桌椅,阿诚一个人考试。西装笔挺的老师站在门边,有些严肃的看着他,他忍不住上去抓明楼的手,虽然这几天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但也绝不是能把手心捂出汗的日子。

前些日子都是阿诚跑前跑后的照顾他,明楼觉得这个弟弟真是长大了。现在突然来抓他的手,又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孩子。

阿诚从小就爱抓他的手。心慌了、紧张了,抓着他深呼几口气就能镇静下来;高兴了、开心了,也要拽着他的手说;刚到明家的那几天,晚上他陪着睡,每次走都要悄悄把手抽出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明楼的手掌变大、变厚,茧子磨得多了些,阿诚还是喜欢抓着,握得紧紧的。

他反手握住他的,用力捏了捏,然后松开。个子快和他一般高的小孩儿歪过头朝他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朝等在那里的老师微微点头,说了一句,“Bonjour, Monsieur.(先生你好。)”然后昂着头走进教室。

明楼突然很想知道,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的福尔摩斯,是在什么时候认定华生医生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是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次握手吗?

 

无论是来自哪个浓雾弥漫的世纪,穿什么质地的西装,用怎样的心情吹灭蜡烛,如何理解那些令人难忘的或生涩难懂或装腔作势的句子,都永远不应当忘记,握手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手握成拳的大小同心脏差不多。掌心相对,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以及细小的纹路,就好像你在用心抚慰我一般。

 

2

办妥阿诚入学的事情,距离开学也就没剩多少时间了。阿诚走读,明楼想了想家离学校也不远,地铁三站路,也没选择住校。两人都住在家里,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

“我来做吧,大哥。”阿诚提议道。

“你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做厨子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去外面吃吧。”他把头垫在胳膊上,趴在桌上侧头看着明楼。

明楼右手食指曲起,一下下敲着桌子,突然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家里还缺一张书桌,走。”

阿诚跟在后面,不是在说吃饭的事情嘛。“我房里位子小,书桌摆不下吧,我用餐桌就成了。”

“你换到我那间,足够放下张桌子了。”

 

他们不止买了张桌子,阿诚还看上了一块白色的长毛地毯,价格不便宜,死活坚持要买,还催着家具店快点送货。

客厅有面落地窗,他们把茶几挪到一边,地毯铺在沙发前头。太阳透过窗棱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映在地毯上,毛乎乎软和和的。阿诚脱了鞋躺在上面,地毯足够大,打了几个滚也没翻出去。

明楼蹲下来,有趣的看着他:“你这是跟小白学的?”

他揉了揉鼻子,盘腿坐起身。“跟明台学的。”笑了笑,又加上一句,“明台跟小白学的。”

 

当初捡来的那只小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后来长大了些,看模样就是路边看门的最普通的狗。被阿诚和明台两个人养成了胖团子,接飞盘的游戏玩不了几轮就赖在草地上打滚,交给它的动作一律不会,只知道眼巴巴的看着等投喂。

明楼每次看到都会瞅瞅它,再瞅瞅明台,语气夸张的说一句:“物似主人形啊。”

明台在后面跳脚:“阿诚哥还不是也喂它。”

“学坏总是比较容易的。”明楼说完就转身进了屋,身后立马传来明台气急败坏的声音:“阿诚哥你不许笑。”

 

小白并没有在明家养多久。

五月份的时候,小白已经长成了中型犬,毛发蓬松,远远地跑过来时就像一个雪球在地上滚。明台和阿诚有次出门遛狗,却没想常去的那条路上那天突然蹿出两只恶犬,阿诚护着明台往回跑,喊“小白”时身边却没有那个白团子。回头去看,那个平日里好吃懒做的胖狗已经扑上去和两只恶犬纠缠在一起。

明台哭着叫着喊小白,阿诚硬生生拖着他向前走。他们俩离家不远,明台一回家就冲进书房,明楼平日里不准他进来,刚要开口训斥,明台已经抽抽噎噎说话断断续续了:“大……哥,救……小白。”

阿诚也跟着冲进来,他还算镇静,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大哥,快去救救小白。”

明楼带着两个小的赶去的时候,那两只恶犬已经不见了,他们家的白团子躺在地上,血迹斑斑,原本顺滑的皮毛一撮撮翘起来。三人在路边站着,夕阳西下,半个天空都被晚霞染红,明楼上前把狗抱起。“走吧。”

后来他们在花园里挖了个坑,将小白埋在下面。第二年那里长了几株野草,而明家,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明楼也学着阿诚的样子,跟着盘腿坐下:“都过去了。”

阿诚重新躺在地毯上,双臂打开。“大哥,你看这块地毯像不像家里那块?”

“这里不是家吗?”

“只有大哥和我。”他拿手遮住眼睛,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认真的说道,“算半个。”

 

3

明楼很忙。忙到阿诚已经收了一沓情书他才发现。

愚人节第二天,明楼下课早,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姑娘往他们家信箱里塞东西。他在街角站了一会儿,等那姑娘走了才往家走。信箱早上刚清过,里面只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上面写着Cheng。他笑了笑,拿了信进屋,随手搁在玄关。

“阿诚,有人给你写信。”一边换鞋一边朝屋里喊了一声。

阿诚从厨房出来,围着一条蓝白格子的围裙,手里拿着双筷子:“大哥今天怎么回这么早?”

两人都是自说自话。“在学校里处的不错呀。”少年偏瘦,但骨架生的匀称,较小时候张开了,五官依旧清秀,但面庞刚毅,眉眼间一骨正气,加之又是黑发黑眸,在一群欧洲人里显得格外出挑。朝玄关扬了扬下巴,“不是第一封吧?”

阿诚没理他,转身朝厨房走。“我做了糖醋排骨,大哥快去换衣服吧。”

明楼抱着手肘饶有兴味的站在后面,真是禁不得逗,耳朵都红了。

 

吃过饭,阿诚收拾了碗筷,端了咖啡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明楼,自己顺势坐在地毯上。

“还是中国菜好吃啊。”明楼接过咖啡感叹道。

法国菜虽被叫做欧洲的中国菜,但终究还是吃不习惯。而在中餐馆里随便吃上一顿也是不便宜。况且欧洲的米又都是半夹生的,吃多少次也是吃不惯的。阿诚在唐人街跑了好多家,才买到国内吃的米和面,价格不菲。

快要临近毕业季,阿诚身上的担子也不轻。他算得上天资聪颖,但法语终归不是母语,且要在几个月内赶上别人三年甚至六年的课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几次明楼晚上收拾了东西去洗澡,看见阿诚的门下还透出灯光。

是以虽然说好做饭的事情一人一天轮,以前轮到阿诚的时候两人还能吃些简单的家常小炒,近来每天都是蔬菜沙拉、火腿、太阳蛋,配以不同品种的面包来区分早餐和晚餐。

两人常要熬夜家里也备了些点心。法国人对甜点里的糖总是下的慷慨,阿诚勉强还能接受,明楼觉得难以忍受。但大半夜肚子饿就跟身后有个讨命鬼一样,只能随便吃些然后喝咖啡解腻。

在明楼记不清第多少次抱怨“法国人的味觉是失调”的时候,阿诚端了一盘子玛德琳蛋糕出来,比市售的体积小一些,对半切开夹了蔓越莓酱,口味酸甜,蛋糕里混了柠檬皮,清香可口。

阿诚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明楼,过了会儿又站起来,俯视他,最后实在忍不出伸出手,戳了戳明楼的脸,笑眯眯的问:“大哥是不是胖了?”

后者轻描淡写地拨开他的手指:“小孩子别乱说话。”

阿诚耸了耸肩:“陈述事实而已。”

明楼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早点休息。”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阿诚在后面看着,收了杯子去厨房。耸了耸肩,我觉得挺好的,之前靠着多硌人。

 

4

六月底明楼学分修满,论文通过,提早毕业接着修读经济学硕士。明诚在台下看着明楼穿着学士服,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在台上发言,满心满眼都是高兴和骄傲。

七月初明诚高中毕业,进入索邦大学建筑系。

明楼在台下,看着身为首席小提琴的阿诚,长身玉立,下巴微微昂着,背脊挺得笔直。春时草木滋茂,其色青葱,故曰青春,用以喻少年,明楼想,这就是这就是他弟弟,像小白杨一样的弟弟。

 

明诚在画室里和一众同学一齐画静物写生的时候,一边排线一边走神,四年的经济学,明楼只用了两年的时间读完,自己五年的建筑课程排的满满当当,等他读完说不定明楼博士都毕业了。

一回神,他想着想着手下力道就重了,阴影过度不自然,没办法,擦掉重来。专心静下来不去想旁的事情,细心打磨手下的石膏体。

“今天戏剧社排《莎乐美》,你去看吗?”身边的同学问。

建筑学的课排的紧,工具又多,明诚在走读了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决定住校。“我今天回家。”

身旁的同学一脸Oh là là。“诚,我很严肃的问你一个问题。”

他身子往后仰,眯着眼睛对比着看画和静物,点点头:“请说。”

“你真的没和人同居?”

明诚看他一眼:“Alex,我跟我大哥住。”

法国同学举起手做投降状:“你们中国人都这样吗?兄弟感情这么好。”

他在阴影最深的地方又添上几笔,歪着头想了想:“我们家兄弟关系挺好的。”

Alex在右下角签上名字和日期,小声嘀咕:“有空就回家,比我见我女朋友还要勤快。”

 

明楼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紧锁着。

阿诚刚要说一句“我回来了”,连忙放轻脚步。明楼微微抬头,又躺了回去:“阿诚,帮我去拿下药。”

他乖乖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拿了阿司匹林过去,递给明楼,看他把药吃了然后接过杯子放在一旁。“又头痛了?”

“催命一样。”

阿诚走到沙发一头,推了推明楼,后者顺从的微微仰身好让阿诚坐下。阿诚把手搓热了才将两根手指放到明楼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按揉。明楼轻叹出声,忍不住出言打趣,“以后谁嫁给你可真是好福气。”安静的闭眼躺了会,“有看中你们学院的哪个女孩子吗?”

“啊!”阿诚手下一个用力,毫无防备的明楼忍不住叫出声。

“你知道建筑系有个说法吗?”他又重新放轻力道。

“说来听听。”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女生当男生使,男生当牲口使。你是没见过那些女生和我们抢材料和专业教室的样子,谁敢要。”

“你呀,就会在背后编排人家。”

“那大哥呢,有没有哪个金发美女看上你?”

“怎么,大姐打电话来过了?”

“大姐也是关心嘛。”

“我要真找个洋妞,回去大姐还不得罚我跪小祠堂啊。”

“我可要向大姐告状,说你就记得她罚你跪小祠堂。”

“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啊,敢告大哥黑状。”

阿诚没接话,断断续续传来隔壁的唱片声,勉强能听出是勃拉姆斯的曲子。“大哥,一定要这么急吗?”

明楼两年读完四年的本科课程,现在大有要用一年的时间读完人家三年的硕士课程的架势,还兼着一门课的助教,经常一个星期里有个两三天总共只能睡七八个小时。他的头痛就是这样熬出来的,本想着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他根本就不休息。

明楼闭着眼假寐,就在阿诚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才开口,声音很低:“怕来不及。”

 

5

明诚手里的铅笔转的恨不得飞起来,台上教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手里一个没注意,笔掉了,捡起来在纸上随便画了几下,该死,断芯了。

马上就是圣诞节,抄绘作业一天一张都不见得能画的完,现在又多了一个小设计作业。学校的设计教室在北向,到了冬天冷的手都僵了,人在里面呆着经常被冻得昏昏欲睡,根本没法呆,只能把东西都带回去了。

教授手里粉笔一丢:“Joyeux Noël.(圣诞快乐。)”

他跟着同学一齐起身,布置那么多作业,哪里快乐得起来。

回了宿舍,图纸一卷塞进画筒里,硫酸纸裁了一大截也卷好塞进去。2H2B的铅笔拿了几只,连着针管笔一起塞到包里。颜料盒打开看了看,又往里撒了些水,放到画袋里,这才准备回家。

下了雪,地上路滑不好走,他又拎着一个画袋,画板说不上多重但大小摆在那里,实在不方便的很。街上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没看到,咬咬牙开始往地铁站方向走。刚走了没两步,一辆车滑到他身边,按了按喇叭,明诚一侧头,立马绕着车头跑到副驾驶。

阿诚一边把东西往后座上扔一边问,“你怎么会来接我?”

明楼哼了一声:“圣诞节还不回家?那你上哪去找圣诞老人去。”

他往后靠了靠,小声嘟哝:“圣诞老人这不是找我来了。”

明楼伸手就要去拧他的耳朵,阿诚忙坐好:“大哥大哥,开车呢。”

“臭小子。”

 

阿诚到了家就问,“大哥,吃什么?”

“你去做。”

“我要不回来那你吃什么?”

“所以我去接你了啊。”

“合着你接我,就为了让我回来做饭啊。”

明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废话什么,快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且冰箱的冷藏柜里只有几颗快要蔫掉的生菜,几朵香菇和一小盒干贝,再就是一盒奶酪片和几瓶红酒,根本做不了什么大餐。阿诚挽了袖子洗干净手,在炖锅里放上足量的水,放在炉子上,香菇去蒂切小丁和干贝一起放下去,根据水量放了适量的盐,然后盖上锅盖煮着。去掉生菜发黄的叶子,洗净切段,然后把之前在唐人街买的面条翻出来,站在一旁发呆等水开。

阿诚站在一旁看着锅,明楼靠在厨房门旁看着他。锅里冒出水汽,蒸的视线有些模糊,阿诚瘦,棱角分明的。

水开了,他打开锅盖,拿了勺子小心的尝了尝汤的味道,又放了些盐下去,然后小心的抽出一把面条,轻轻放下去,过了一会又搅了搅,然后放了生菜下去。把火关小,磕了两个鸡蛋下去,煮了一会等鸡蛋定型才又开大火。把一个蛋提早捞出来,又煮了一会才关火捞面条。

“大哥,”他刚要喊人来吃面,那人就走过来把两碗面都端了出去,他拿了筷子跟在后面,“鸡蛋在下面,闷久了就不是溏心了。”

明楼从下面翻了蛋上来,加上面条的热度,熟的刚刚好。他自己试过很多次也煮不出这样的鸡蛋。面条的热气润得眼睛微湿,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对面的阿诚,低头专心的吃着面。低头又咬了一口鸡蛋,窗外又开始落雪,砸得玻璃不时作响,他烦躁了一天的心,此刻,很安静。

 

6

    吃了饭阿诚就被明楼轰上楼,向来吃完饭就一副大爷做派的明楼破天荒的进了厨房洗碗。阿诚架了画板,手臂上贴着几条纸胶,纸抹平了开始往画板上固定。看了眼要抄绘的图,摁着丁字尺开始打横线。然后把丁字尺竖过来,画了两笔想了想,把外套脱了,在屋里蹦了两下,刚吃过饭,身体从里到外都被暖透了,搓了搓手接着画。

明楼原本拿了红酒,想想又放了回去。转身去柜子上拿了威士忌,在冷冻柜的冰格里敲了两个冰块下来,端着杯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坐着。

阿诚画完那张图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还多,他直起腰动了动脖子,背后“喀拉”响了一声,一手扶着腰撑了撑手臂,打算下楼去找些点心垫垫肚子再睡。

外面落了雪,倒还显得亮堂,他路过客厅时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大哥?”没有人应。悄悄走过去,果然明楼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个空杯子。他又转身摸上楼,抱了枕头和被子下来,明楼不是浅眠的人,却是被阿诚摆到一个舒适的睡姿都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

阿诚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看着他,明显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却什么都不肯说。轻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上楼。

大哥自有他不肯说的道理吧。

 

第二天在沙发上睡到半夜的明楼没事,倒是画图时贪图方便脱了外套的阿诚病了。他一直专心画图没觉着冷,寒气侵了体,早上嗓子有些疼,喝了些水润了润也没在意。和明楼一起出门买了接下来几天的食物,回来就开始觉得头疼,下午就烧了起来。

医生来看过,开了些药,说这大人发烧是好事,可以加强血液流动,增强免疫力。明楼想他小时候身体弱,也就没给他吃退烧药,一直物理降温。折腾了一下午温度时升时降,明楼见他稳定了,又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下楼学着阿诚的样子打算熬碗粥。

他从来没煮过,加上又时不时上楼看看阿诚,粥不仅糊了底,还漫了出来,好歹盛出来一碗,加了些糖搅了搅,端着上了楼。

拍了拍阿诚把他叫醒,赶忙给他套了件外套,背后塞着个枕头,前面被子塞好,就怕他又受了凉。阿诚迷迷糊糊的,明楼拿水给他漱了漱口,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往他嘴里送。

阿诚把一口粥在嘴里含着就是不咽下去,过了一会人清醒了些,吞下去就问,“大哥煮的?”嗓子干涩的很,同平时的音色天差地别。

“嗯。”又舀了一勺。

阿诚从善如流的吞下去,点点头:“我也说。”

“说什么?”又是一勺。

他歪了歪脑袋:“很好吃。”

“别说话,快吃。”

那碗粥明楼一口没吃,全进了阿诚的肚子。后者打定主意今后一定要注意身体,身边只有大哥时千万不能生病,不然做了病人,还要受他荼毒。

晚上明楼搬了枕头,睡在阿诚身边,想着今后可千万不能再让这人生病。烧糊涂了就变得像小时候,下午热度最高的时候不停地说“哥哥,不要抛下我。”明楼、大哥、先生混着乱叫,叫的人心里疼。转念一想,居然敢叫“明楼”,没规矩。

 

7

阿诚一整个假期都在家里赶作业,烦躁时也团了硫酸纸往墙上砸,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气过了又捡回来,展平了仔细想想,又一层叠着一层开始接着画。

倒是明楼,一直呆在书房看书写论文,哪里都没去。

挺稀奇呀,他想,有时他回家,明楼在家能呆个半天就不错了。要么是教授有事情找,要么是他的那些社团有事,要么是乐团训练,总之生活是过得多姿多彩。

平面图转了30°,拼了张硫酸纸在下面,垂直线落下来开始画轴测图——他在家里呆这么长时间——阿诚咬着针管笔的笔头,拔了笔开始描边线。过几天就是平安夜了,也没见他出门,估计今年的礼物是泡汤了——用铅笔改了一下轴测图,线推上去又修改了一下平面图——那出门吃顿大餐吧。把立面画出来三组图对照着改了改,搁下笔撑了个懒腰,打算去敲明楼的门。

他刚抬手,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两个人都有些愣。明楼穿着外出的衣服,扶着他的肩膀,转身向外推:“走,去吃顿好的。”

明楼的心情明显大好,他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欢天喜地的叫着:“我去换衣服。”

 

吃饭对于阿诚来说是件顶大的事情。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都可以先放放,饭一定要先吃。赶图交作业误了吃饭的时间是常有的事,几乎所有人都埋头在格子间里正图,他能一个人蹲在走廊上细嚼慢咽的把三明治吃完,牛奶喝掉,拍拍衣服上根本没有的面包屑,洗洗手再接着画图。不过他倒是也从没有误过交图的时间。

他吃的很快,动作倒还挺优雅。明楼看着对面的人动作迅速的将牛排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不停的动。还是忍不住放下刀叉,说了一句,“阿诚,”对面的人抬头看他,嘴里还含着食物不能张口,无辜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接着说,“你要是跟女孩子吃饭……算了,你继续吃。”

男生碰到心仪的女孩,无论之前是多么的不修边幅都能在一夜之间变得风度翩翩,以后再慢慢交教吧。他是挺喜欢看阿诚吃饭的,对面做一个吃饭这么香的人,任谁都会觉得这顿饭十分美味。

 

最后一道甜品,明楼点的一杯咖啡,阿诚要了两球冰激凌。他喝着咖啡听阿诚讲教授是多么毒舌。

“有次还有两天就要交图了,Andre只要加上图框就能交图了,Zoey拿着一个donut站在旁边看,结果手一抖,donut掉上去了,那张图全毁了,Andre气的要和她拼命。正巧Perrault教授来看作业进度,目睹了全过程,然后说了一句‘太棒了,还有时间,赶紧重画’。”他又挖了一勺冰激凌,“Andre后来说他有两秒没缓过气来。”

“还有一次,Alex把画板架在教室,人往后退去看效果,Portzamparc教授从门口经过,问‘这谁画的?’,Alex还没说话,教授又说‘赶紧画完了重画。’Alex从头到尾躲在一旁没敢吭声。”

冰激凌已经开始融化,有一滴要从勺子上滴下来,他赶紧去接,不小心沾到唇边,明楼刚拿了餐巾要去给他擦,后者已经用他灵活的舌头舔干净了,又开始接着说。

明楼看着对面神采飞扬眉毛都挑的高高的阿诚,穿着正装还擦了点发胶,拾掇的跟个大人似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呢,这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呀。


评论 ( 4 )
热度 ( 48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TOP

© 是兔叽不是土鸡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