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戏言 - 妖言君

【荣霖】落日长庚 07 END

配合太太的bgm食用味道更佳

用蛋糕刀当生贺的也只有我啦!生日快乐!你手机里的男朋友的那张照片好帅!

亲爱的太太,你蛾子我终于生出来了,长得不好看,不要嫌弃他 

落日长庚 01   02   03   04   05   06


21

元祐二十五年,荣石回到金陵。

彼时许一霖已经成了个不大不小的角儿,没到当年程清漪那份上,一上戏便有公子哥痴痴的等着一掷千金。但也多的是捧他的人,路上遇见了也常有人问一声,许老板何时再唱一曲《游园》。

许一霖一身黛蓝的袍子,衬得一张素净的脸更是白皙,他笑着拱拱手,说多谢赵公子错爱,到时一定还请公子前来多多捧场。

有理有据进退有度,一转身便敛了笑意,一张俏脸平静的如同没有生命的工笔画。


晚上要上新戏。

许一霖一身宫装立于台上,嗅花衔杯,醉生梦死孤芳自赏,极尽风流。荣石被领着走了一段,朝戏班老板摆摆手,径自穿过那一小段阴暗的走道。双目能捕捉到的景致有限,其他感官便愈发灵敏,台上那人的声音如珠玉落盘,牵引着他由暗至明。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许一霖右别步站立,两腿缓缓蜷屈下蹲成盘卧姿势,向右一拧身,正撞见还未退回去的荣石,失神闪了劲跌坐在台上。

荣石眉头一皱就要来扶他,许一霖在他跳上戏台前左脚瞪地立身站起,微微弯腰拍了拍袍子上的浮灰,顶着一头华丽的凤冠泡子笑意盈盈:“荣大哥何时回的金陵,也不同一霖说一声。”

笑容晃得荣石心里一怔。

“我……”一霖,不要这样笑。

许一霖从台侧绕出来,抖了抖广袖伸出手来拉荣石:“荣大哥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我现在也成了角儿了,许多人捧我。师傅也疼我,单给我做了点翠和料花,我带你去看看,你还没细看过吧。”

荣石就这么被拽着跟着他走,一路上都是许一霖琴弦般刚劲又如薄瓷般清越的声音,说着金陵几年的大小变化。他屋檐下有一窝燕子筑了巢,近日刚下了几个淡绿的小蛋在窝里;从前他们常去吃桂花糕的那家铺子新出了个御凰酥,日日都有人排长队等着买;城外那家卖榆钱面的小摊老板终于攒够了钱盘下一间店面,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一句拖了三年的“抱歉”如鲠在喉,荣石在许一霖推门前拽住他:“一霖,对不起。”

许一霖目光从他的眼睛缓缓下移,最后落在领口。修长的手指被荣石一身鸦青的袍子衬得青白如玉,许一霖收回手,歪头咧嘴一笑:“荣大哥当时喝醉了嘛,一霖不怪你的。”

说着便转身推门,利落的把搭在凳子上的几件袍子拾掇好让荣石坐下,对镜拆掉头上的顶花,倒了早先打好的热水洗手擦脸,浑不在意屋里多了个人。

许一霖倒水泡茶,接了师兄递来的糕点,给师弟拿他惦记的胭脂,来来回回在荣石身边经过几次,就是没侧眼多看他。

荣石乖乖的坐在藤椅上,一颗心平静的沉了下去。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


22

许一霖脱了宫装,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上有些微的划痕,许一霖拿手轻轻擦了两下,遮住镜中人的眼睛,轻声问:“荣大哥,我给你唱一曲吧。”

阳光从窗棱漏进来,被切割成小块,荣石凑近了嗅了嗅,茶杯里热气氤氲。他还没答话,许一霖已经起身,挑了件水粉的袍子打算换上,一身鲜花与缠枝,软软柔柔:“一霖伺候荣大哥一曲吧。”

这便是许老板了。

荣石静静的望着摊开的手心,许一霖一个闪身躲过了他去拉他的手。眼前的人用各种声调喊过他荣大哥,怯懦的雀跃的,惊惶的镇定的,却从没有一次如此这般,冷淡的仿佛他只是台下众多看客的一员。

三年了,到底不一样了。

那夜的沉默已经从一颗幼苗逐渐长成今日的参天大树。无法逾越。

荣石喉咙发紧,清了清嗓子强行带出几分轻快:“那便,多谢许老板了。”


尘缘倥偬,忉利有天情更永。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荣石定定的看着他。

许一霖有两分窘迫,但这感觉并不讨厌,荣石满眼都是许一霖的影子,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明亮了几分,他身体里的那团火,仿佛又要熊熊地燃烧起来。

烟水悠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

荣石倏地起身。

许一霖向前跨了一步,紧紧拽着荣石的手把他推进藤椅,涂了蔻丹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荣石,难道活人就永远争不过死人吗!”

荣石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手指掰开,轻描淡写的把他推开两分,声音低沉语带警告:“许一霖。”

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韶光度。*

许一霖松开他,退了回去若无其事的接着唱。


还求什么呢。

他就像一盆燃烧旺盛的炭火,终有烧尽的一天,偶尔荣石来小心的翻捡几下,便又有细小的火星跳动。然而这一次,他亲自端了盆雪水兜头浇下,浸湿了的炭,哪里还烧的起来。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没有先来,没有后到。有些人第一眼喜欢上便喜欢上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看再多遍也不喜欢。有些人只有去爱了才知道可不可以爱,然而有些人,要试着不爱了才知道是不是可以不爱。

在没有被真正拒绝前,总会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许一霖如此,荣石也是如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对不起荣大哥,是我逾越了。”


*尘缘倥偬,忉利有天情更永。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洪昇《长生殿》

*烟水悠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张可久《双调折桂令西陵送别》

*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韶光度。——薛昂夫《双调楚天遥过清江引》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牡丹亭《皂罗袍》


23

许一霖还是许一霖。

荣府的小少爷,戏班的许老板。


刚入夏,阴雨连绵。空气里满是潮气,麻石板路的边边角角冒出一丛一丛的青苔。

许一霖换了件水蓝色的袍子,这颜色衬得当下的景致,却不是人人都穿得起来的。他虽瘦,穿这颜色倒也不显得扶风弱柳,反倒给带出两份硬挺的生气来。没让府里做早点,许一霖带着荣石到戏班附近的一条背巷吃外面的小摊。

荣石嫌他麻烦,不过一块蒸儿糕,还非兴师动众的起个大早跑出来。

许一霖仍执意要去:“荣大哥你久不在金陵,那家的蒸儿糕真的特别好吃,一定要尝尝的。”

荣石拿他没办法,追在后面喊:“去,这就去。你外面套件披风,当心回头染上风寒。”

“没事儿,我手脚都热乎着呢。”


“老板,来两块蒸儿糕。”

“好咧,您稍等。”小贩声音并不见老,鬓间却藏着星星点点的白,手脚麻利的往竹筒里装了米粉,再加上两勺糖,又盖上一层米粉,然后放上小炉子里蒸上。

“多给两分豆沙呗老哥。”

“哪家的公子哥,还贪这两口。”小贩笑骂着,还是多给搁了半勺。荣石在一旁站着,看许一霖笑着问老板怎么隔壁摊卖豆花的怎么没来,又说老板这糕好吃,明儿个还来。

老板把雪白雪白冒着热气的蒸儿糕递过来,许一霖笑嘻嘻的摸出两文钱,一块递给荣石,不怕烫的咬上一口:“老板您这儿豆沙就是香。”

“走走走,别耽误老哥的生意,都像你这样,老哥得赔本咯。”

荣石看许一霖鬼精鬼精的样子,伸手要去揉他脑袋,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他想起自己当时反驳蔺晨的话,男人头、女人腰,都是摸不得了。

如今许一霖也大了。

荣石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蒸儿糕,明明多加了半份的甜豆沙,却怎么也尝不出味儿来。


吃完了蒸儿糕,又站在旁边的摊子等炸糍粑,糍粑在油里慢慢膨胀变得金黄,卖豆花的也挑着两个木桶姗姗来迟,许一霖一勺一勺的放糖,抱着碗小口小口的唆:“荣大哥,你晚上来听我的戏吧。”

荣石说:“好。”


一声锣响,台下吵嚷霎时平息。

荣石坐在二楼的包间,前尘往事如烟。程清漪曾经问他说,荣少你喜欢我什么。荣石摩挲着他的指尖沉吟,说,我最爱你这一把好嗓子。

那一把嗓子,是他身上最不像萧景琰的地方。

程清漪微微错开头,唇上的胭脂还是被荣石蹭去几分,呼吸微促眼波流转,唱的不知是哪里的民调,我在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荣石头埋在他颈窝里笑,程先生金嗓子,荣某怎么敢忘。

然而他早已不记得了。

荣石只记得程清漪站在湖边,绀青的外袍衬得面容苍白,他说,荣石,水远天长,后会无期。

台上许一霖一身赤彤的戏服看着唐明皇,莲步轻移流苏微动。有小厮过来添茶,汩汩的水声里荣石听得他的声音。

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游衍,抹月批风随过遣,痴云腻雨无留恋。收拾钗和盒旧情缘,生生世世消前愿。*


茶盖磕在杯边,清脆一响。


*我在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徐再思《双调沉醉春风春情》

*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游衍,抹月批风随过遣,痴云腻雨无留恋。收拾钗和盒旧情缘,生生世世消前愿。——长生殿《三月海棠》


24

木叶空,山容瘦。许一霖在入冬前回到了侯城。

秋天只剩下一抹若隐若现的尾巴,天空一点一点褪尽了鲜活色彩,光秃秃的枝干在显灰暗的底色里张牙舞爪。荣府后院里的桃树在许一霖迈进院子里的那一刻鲜活起来,下一刻落英满地。许一霖轻轻抚上桃树的枝干,光秃秃的在殷红的晚霞里干净的突兀。

金陵城里的那棵梧桐身上的刻痕,至今也没愈合。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却还是轻易地被过往击退的溃不成军。

树下的酒被一坛一坛挖了出来,大醉一场。

许一霖躺在花瓣泥泞的地上笑得蜷起来发抖。三十年的老酒,熏得他眼角发红,烫的他手脚发抖。

风吹柳絮,月点梅梢,

当人,有什么好的。


云千变,梦一场。


那夜之后,许一霖从金陵消失了。

荣石还未来得及动用人脉去找他,便被一旨调令派去林殊军中。

元祐二十五年秋,南楚再犯。

雀跃如虎的少年将军如今也微微显露老态,两鬓有些斑驳。荣石拿着剑站在沙盘前,意气风发胸有成竹,单膝跪地朗声道:“荣石请为先锋。”

林殊没有答话。

“荣石……”

“准了。”

“多谢将军。”

荣石谢礼起身,刚要转身,被林殊叫住:“荣石,你很像他。”

“你很像景琰,他把你教的很好。”林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像那个胖子,吊儿郎当的。”

“林叔叔。”

“没事了,你去吧。”

“是。”


你很像他。

这话从没有人对荣石说过。

他一举一动都跟着萧景琰学,连喜甜恶辣不爱喝茶的口味也学的别无二致。萧景琰打拳他看了十遍,学着打一套再去看十遍,直到一模一样。萧景琰的练字他就在边上看着,几乎以假乱真。

他拼尽了全力想离萧景琰更近一点,却没发现,原来最初的惊艳是崇拜,是尊敬,是仰慕,却偏偏不是爱。

是他错了。


这种天气,不知道许一霖睡觉会不会踹被子,他身子那么弱,别又着凉了。


25

立春之时,有孩子穿着鲜艳的衣裳叫着笑着打春牛。春打六九头,以期立春早到,大地回暖。

当年荣石捡到他,大致也是这个时候。

落花风飞去,故枝依旧鲜。

许一霖跑过去,略带腼腆一脸烂漫:“能带我一起玩吗?”

 

元祐二十六年夏,长林军大破十城,纳入大梁版图,长林军班师回朝。


回到金陵时已经入秋,蝉噪依旧。荣石还未迈入花厅便问:“许少爷呢?有消息吗?”

管家无声的递上来一封信,一坛女儿红和一罐糖渍金桔。

荣石抱着那罐金桔急切的问:“一霖人呢?”

金桔行气疏肝,冰糖润肺止咳。

荣石同萧景琰一样嗜甜不肯喝药,从前蔺晨用这招哄萧景琰,后来许一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每年腌一罐给荣石。

发现这些东西的婢女揪着衣服下摆瑟瑟得抖,荣石耐着性子放缓声音又问了一遍,她才小声答道:“不知道,我听见外面有猫叫,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就在书桌上看见这些东西了。”

荣石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急急的把信拆了,抖开纸,只有寥寥两行。


别时容易见时难。*

我终于发现,即使不再想起你,也能继续活下去,也不会因为没去想着你而觉得愧疚。

这一次,是我抛弃你。


荣石尝了一颗。又咸又涩。


书房里还挂着蔺晨留下的那幅字,满纸的骄傲疏狂都在笑他。

荣石不得不承认,蔺晨确实算对了。只是他算对了自己的学生倔,却未算对他的蠢。

他以为天下茫茫,许一霖无处可去。却原来是自己,四海之大无处为家。


*去后思量悔应晚,别时容易见时难。——曾瑞《南吕 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 闺情》


26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荣石揭了坛口的泥,恍惚间看到儿时的小院。院里有颗桃树,花开得又香又久,夏夜里爹坐在树下替他摇着扇子,娘端来冰镇的绿豆汤。

黑夜里有星子闪耀。

然后渐渐熄灭,留下极度的黑与寂寞。


月缺终须有再圆。

月圆人未圆。


Fin

对戏曲不是特别熟,一边写一边查,有的地方为了剧情借用了很多宋词和元曲,标注都写出来了,嗯……感觉我写的一点都不如这些词虐。

最后一霖是不是真的放下见仁见智吧,但是至少他试着去放下了。妖有万千岁月,总有忘却的一天,就当梦一场。

然而荣石不过一个凡人,寿岁有限,大概是,永远的错过了吧。还是蔺晨的那句话,凡事不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万事不要太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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