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特别的楼诚

【荣霖】落日长庚 04

warning 没有warning,全是无趣的日常

落日长庚 01   02   03


10

曾经靖王府院子里的一颗梧桐被荣石移栽了过来,要在萧景禹的眼皮子底下动他宝贝弟弟府里的一草一木,荣石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他领着许一霖到树跟前比划,差不离比树干上最低的刻痕还要矮上一点。那道刻痕已经非常浅淡了,被划开的树皮包卷着长在伤口周围,依稀看得见浅浅的青绿。

荣石摸了摸许一霖的脑袋:“七和八,你更喜欢哪一个?”

许一霖拿手抠有些凸起的一道道痕迹,一共八道,越往上间隔越大。十六岁之后荣石就不乐意每年生辰被蔺晨摁着跟棵树比到底谁更高了,所以记号到此为止。许一霖往上蹦了两下试图看有没有摸漏掉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荣大哥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二。”

“八岁。”

 

八离二十二,总归是要近那么一点儿的。

 

许一霖乖巧喜静,却不知在学堂同人起了什么争执,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荣石也不甚在意,给他请了先生在家授课。他从前也瞧不上自己书院里的那一班同学,胸无点墨还满嘴酸腐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张嘴闭嘴“去告诉先生”。作为倾诉的对象都嫌话多,连自家院子里的一株桃花都不上。

荣石请来的李先生试了试许一霖的水平,叹口气从《诗经》开始从头教。许一霖算不得天资聪颖,但勤学肯练,说了熟读一百二十遍,就决不偷工断料。是以教学的进度虽然偏慢,但日复一日也小有成果。只是这一手毛笔字,怎么练都差了那么两分味道。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又是一年冬日,李先生踏着细碎的阳光迈步走近书房,许一霖正在专心临帖。柳体飘逸,倒是合他的气质,只是到了许一霖这里仙气有余苍劲不足,恍若窗外刮来一阵风,他的字都要从纸上被吹跑了。架势摆得无可挑剔,将军家的孩子,手腕却虚软无力,一手毛笔字便也缺了筋骨。

 

“荣将军,在下有一事相询。”

“先生请讲。”

“小少爷的手腕可曾伤过?”

荣石一愣,微微蹙眉:“先生何出此言?”

“小少爷的一手字过于清秀,手腕或虚浮无力,在下多嘴一问。”

荣石这一年不常在金陵,久旱易涝,涝后多疫,他大半的时间都在长江以南一带奔波,偶尔回府也不过呆上一两天便又匆匆赶回去,对李先生说的这一情况不甚了解。

“一霖手腕未曾伤过,先生费心了,不知手腕无力可有法子改进?”

“这一年我看小少爷身子骨似乎强健不少,练练骑射功夫,或许有所裨益。”

“荣石知道了。”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豳风·七月》


11

春光大好。

荣府后院的小小练武场上,荣石握着折扇,仅凭左手将许一霖打得躺在地上直呼气,躺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站起来。”

扇子劈头砸过来,许一霖就地一滚,趴在地上拿手撑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破罐子破摔就这么搁地上趴着。

“一霖?”

许一霖躺在地上装晕,一身白色劲装满是尘土,束得紧紧的头发也被汗水津得油亮,缓了两口气打算自己爬起来,还没动就被荣石一把抄起扛在肩上。

“荣大哥!”

许一霖趴在荣石右肩上,荣石的肩膀顶着他的胃,脑袋冲地只想吐,又害怕自己真吐出来脏了荣石的衣袍,紧紧的捂着嘴直蹬腿想让荣石把自己放下去。

“别动。”折扇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荣石扛着他一路小跑,还颠了两下,“怎么这么轻,从今儿起给我加餐。”

可怜许一霖本就胃里翻滚,又听到吃,实在忍不住,死命的捶打荣石的背连滚带爬的跳下来,走了没两步“哗”得一声吐在廊上。荣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又迅速上前,轻抚着他的背:“还好吗一霖?都怪我不好……”

“不碍事的荣大哥。”

“张妈,张妈!”荣石高声喊着负责许一霖起居的老妈子,“去把王大夫给我请过来,一霖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磨叽什么,快去。”

 

许一霖把腕子递给一把白胡子的大夫,默默的垂着头不出声。

王大夫收了手,叹了口气开始写方子,写到一半停了笔。荣府这位小少爷的身子骨,是吃多少根人参都补不回来的虚,这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能被养到今儿这般精神已是十分不易,若是想同常人无异,大概只有重新投胎了。

“将军,小少爷刚才只是一下子顶着了,并无大碍,身子骨较从前也已大好,这毕竟是要三分毒,您看……”

言下之意就是别再喝了,喝了也没什么用,人还遭罪。

许一霖小幅度的跟着点头。那黑乎乎的药汁也太难喝了,苦得他房里的一盆兰花只长叶子不开花。

“不用再喝了?”

“您带着他多打两套拳,效果是一样的。”

荣石看着正热切盯着自己的小脸,想下手去揉揉他毛乎乎的脑袋,又顾忌着旁人在,轻咳一声板着脸道:“那便,不喝了。多谢王大夫,还麻烦您跑一趟。”

“将军客气了,那在下先告辞了。”

“张妈,替我送王大夫。”

 

12

元祐十九年开年的第一日,金陵落了大雪,瑞雪兆丰年。丰年大概还看不出苗头,倒是太平的很。

人惯是会享受安逸的,纵是在军营里十几日不解铠甲的荣大将军,一旦得闲,也是要多腐败就多腐败。

谁让人家师傅是蔺晨呢。

 

暮春时节,荣石带许一霖游湖。

前几日落了雨,湖水上涨,远处青山连绵起伏,近岸的垂柳枝条沾湿水面绿的青葱。许一霖趴在船头,拿手轻轻撩着湖水,偶尔抓到一片从指缝间溜走的叶片。船撑得很稳,荣石微眯着眼斜倚在榻上昏昏欲睡。

那艘花枝招展的游船出现的时候,荣石已经睡熟了。许一霖小小惊叫一声想回头看他,却见他脑袋已经从托着下巴的手掌上滑落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穿过船舱,去求船家划得离那艘船更近一些。

 

一身水红色袍子的人立在船头,云衣轻摇,广袖飘飘。许一霖看的不甚真切,求船家再近一些。只是这湖上有湖上的规矩,船只之间相互不得打扰,他们已经不能再近了。许一霖撇了撇嘴,迈着小步子快速跑回船头,瞪大了眼睛努力瞧。

空气清凉,薄而透的雾气浮在湖面上,丝丝缕缕缭绕。

水秀一甩,那抹水红当真娇媚,却到底比不得明媚春光里盛放的桃花,那是江流的造化,岂是俗世易得之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戏子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虽算不得字字可闻,但也足够许一霖知晓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梦见了,爱上了;梦醒了,便病了。相思误人。

他蓦地脸红了。

正要继续听下去,身后传来荣石的声音。慵懒沙哑,较平日里更低沉,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把船开回去。”

许一霖转身求他:“荣大哥,听完这一曲再走吧。”

“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牡丹亭》


—TBC—

蹩脚的装自己是个文化人,很失败……


一坨任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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